“你这提议倒是也可。”成安帝略一思索,又道,“这两件事情,等我再想想,回头也一道与兵部再议一议,若是可以便让直接中书下旨了。”
“还有,黎绍那边,近来似乎又在折腾些什么事情,你可留意?”成安帝问。
“是听说昌王近来宴客勤了些,约莫是又要离京了?”雍寒山问,“您有意让昌王回西川?”
“按例他也该回去了。”成安帝语意不详,但仔细听他这语气似乎更有留下昌王的想法,只是说的话却让雍寒山揣摩不透,“他若请旨回去,朕也不能不再给他个机会。”
雍寒山没有说话,成安帝看了他一眼,“你守着京畿卫,也多留意一些。他若设宴请你……,莫若也去一趟。”
不过一想到雍寒山这么多年的心中怨怒,不免又加了一句,“当然,若是你不乐意的话,自然谁也勉强不了你。”
“您说的,我明白。”雍寒山却未曾拒绝,见成安帝未有其他事情吩咐便起身告退了。
谁知将将行到宫门前,却见黎贺远远过来见了礼,“见过王叔。王叔是刚见了陛下?”
“嗯。”雍寒山点头,又瞧他面有倦色,衣着瞧着也有了褶皱,便顺口一问,“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今年入夏以来西边雨水不调,有三州之地欠收,前段几天我去实地查看走访了,今日刚回来,看着时间还早,便直接来与陛下复命。”尽管雍寒山一向冷漠,黎贺对雍寒山倒是态度恭谨。
雍寒山知道他如今是管着户部,这一两年也学得不错,办起事来也踏实干练,倒是锻炼得更成熟了几分。
其实在雍寒山看来,黎贺是个将才,前些年他在靖节军中历练,也是参加了些战事,颇打出了几分声名出来的。只是后来陛下不动声色就把他调回定安,这两年便再未让他回军队,反而是留在京都办些实事,好好的一个将才反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其实最初雍寒山是没猜明白皇帝陛下这么做的缘由的,后来黎贤谋逆被擒自戕而亡,黎氏明面上的嫡系子孙只这一个,所以也不论皇帝陛下往后心思如何,这安王便是不留京也得留京了。且在万事底定之前他是回不去军队了,或者,也许永远也回不去了。
雍寒山自然关不着他的,皇帝陛下愿意怎么安排他这个儿子,大约也只有那些御史们看着有不顺眼的,还愿意说一说了。
自觉与他无话,正想离开,却听黎贺又唤住了他,“王叔。”
雍寒山略停了停脚步,见黎贺又两步走上前来,有些迟疑开口,“想问问您,阿黎可以信送回来?不如如今一切可好?”
雍寒山瞧他神色压抑着些忐忑,他是知道雍黎对黎姓的几位表姐表兄并不是十分亲近的,细算来约莫也挚友昌王府的临河郡主还能得她几分看顾,除此之外可能就着安王还能和颜悦色与他说几句话。
只是今日黎贺特地拦住他问阿黎近况,不免让雍寒山略有些诧异。
他不动声色道,“阿黎甚好,也传了两封家书回来,想来在外还算顺遂,也并未遇着什么疑难。”
“是么……”黎贺道,“那便好。”
他一笑,又道,“毕竟孤身在陈国,也实在让人不放心。”
雍寒山眉头一跳,看向他,见他笑意平淡却有试探,不大欢喜地皱皱眉,“你知道?陛下与你说的?”
“不是。”黎贺道,“是阿黎告诉我的。”
“我其实有一问,想请您告诉我。”他顿了顿,又道,“您能不能告诉我,阿黎去陈国到底是为了何事?到底在陈国有何计划?”
雍寒山并未答他,只看着他,直看得他目光微有些躲闪,才问了他一句,“此事你不必知道……”
他这一言出口几个字之后突然停住,似乎想到什么,再次看向黎贺时突然换了语气,“我有一句想先问问你。”
“王叔请说。”黎贺道。
“朝中如今请立太子风声不断,你怎么看?”
雍寒山这一问,不可谓不突然,倒是让黎贺惊了一下。
“王叔何以问这个?”黎贺不自然地开口。
他是知道如今朝中风声,满朝有近半数朝臣请立太子,而作为如今唯一的皇子,那些朝臣提出的太子人选全部都是他。
从前他还几乎是放任不管,只觉得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便是,父皇也自有安排,自己又能左右什么大局?但是自从淑仪公主府莫名其妙的爆炸后,自从陈送公主和亲一事不了了之之后,自从流言诬雍黎而致其离京之后,黎贺越来觉得莫名地忐忑害怕,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作为便能躲过的,更加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作为了便能躲得过的了。
他算彻底明白了,比之那些于棋局中执棋的手,他大约也只能做个有些用处的活棋;比之那些在平静地湖面之下翻覆风云的手,自己能使得出来的手段,大约也不过就是荷叶上一滴露水滚入湖心罢了。
“本想想问你的心声的。”雍寒山见他方才一瞬间神色变化,也不再追问,只道,“罢了,这问题……也是我问得不妥了。”
其实雍寒山也明白,他方才想试探的,不过是黎贺争得储位的心思有多重罢了。若是黎贺表现得对储君之位志在必得,他倒是会担心雍黎往后要走的路;要是黎贺并不在意储君之位,那雍寒山反而更要担心雍黎往后的路了。
但是细想来,纵然试探出黎贺的态度又能如何,不论黎贺如何答这个问题,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他手上。因为无论他如何表现,他的存在对于陛下来说或许便是个矛盾。
未等黎贺开口说什么,雍寒山又道,“阿黎所谋之事有陛下授意,安王不必多问,往后该知道的时候,便是你不问,陛下也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