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少年站在坐塌前,背对着房门。
门口服侍的人看不见他神情,闷闷地见那背影许久没有动作,收回头来打了个哈欠。
许麟书缓缓抬起左手,纤细指节停留在右侧肋下的位置。系带在手指间散开,五指不经意碰到掌心。冰凉触感传过来,许麟书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十指都凉得很,以往只有在深秋或是冬日才会有这种从骨髓中透出的凉。
清瘦少年站在那里,左右手各执一边衣襟向后,道衣便顺着他后背褪下,里面是一件很薄的雪白中衣。
门外的人这时候向里瞥了一眼,啧一声,揣着手收回目光,心中却不住还想转头。
许麟书并没有继续脱中衣,而是无声低身将脱下的道衣叠了起来。转身向旁边走几步,注视着桌上的木盘,轻轻拿起另一件衣服。
金线密织星辰云纹,轻罗做底。
地面的光影被扰乱,人走到镜前。将罗袍系起,然后重新梳了头发,端起一只精巧金冠放在发顶。
这些衣服都是昨日便送来了的。
许麟书对着镜子注视自己的脸。他的脸色并不好,镜中照出的双眼靠近了便能看见极细的血丝。然而他眸子黑,肤色又白,与金冠华服相映衬,更显得他肩脊薄,一眼观之恍如谪仙贵人。
铜镜色调本就偏黄,放在镜中看竟有种不真实感。许麟书在镜前坐了几息,然后站起身来,他连日未进食水,又起身的太急,一时闭目眼前一片眩晕。
然而从外面看许麟书只是动作顿了一下。他沉吟几秒,低头向外面说,
“进来,我有话要你禀报洪…仙主,”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比平时讲话大,心中知道外面那人一定能听见。
那外面的门人早习惯了这位“真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守在门外两天,别说什么使唤,就是言语没听到超过三句。这时候正打着瞌睡,忽然听见许麟书声音,当即心中一个抖颤,抹了把脸,小心翼翼开门进去。
眼前之人与之前穿道袍时的样子截然不同,门人看见也愣了一下,如果说之前是冷淡疏离,此时金冠华衣便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使人不敢直视。
“你们仙主许我荣华,而我看也不过如此,”
许麟书挑起眼皮,轻轻看着他说道。
“哎呦,难得贵人光临小店,”酒馆老板呵着腰将饱腹男人送出门去,“我这一天可都容光焕发了。您说我们这店能有今天,不都是依仗您当年的情面吗?”
那人身上一看便是标准的长袍长衣,只是之前那医人穿的是红布,这人是紫布。
“这年头像你这么会做人的,可越来越少了,”男人醉醺醺的将那老店主一推,揣着手回门派去。
没想到刚刚踏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忽然身后一阵风声袭来。那人没反应过来,随即额头重重地撞上了墙上的青石,右臂被反向身后一拧,那人刚想嚷嚷,却一低视线一把寒凛凛的刀刃撞入眼帘,方才饮的酒顿时烟消云散了一半。
“你…你知不知道…”
“福禄洞,是吧。”持刀的人低声说道。
那个门人被摁在墙砖上,关节的撕裂感瓦解了挣扎的力量。他看不见身后人的脸,却听到声音很年轻。
“我也是才听说这个地方不久,你们都有什么大角色呢?真那么厉害?”
“我们仙主…福郎,灵使大人,还有…多着呢,仙主是半只脚踏入仙路的人,”那人喘息着说道,“你动我…是打我们门派的脸…”
“啧啧,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听说这里的江湖人都不怕你们,大费周章修建山牢却连个半残老人都关不住,你们还有什么能吓住我,那个山牢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的吧?”
“你…,”那人涨红了脸说,“空空如也是仙主仁慈,那许真人,哼,他本该……”
“许真人?”
压在颈侧的刀向下一按,身后声音紧接着问道,“许…他什么样子,你见过他吗?”
“没,没,他是我们仙主点名要亲自见的人,我哪沾得上他的事,我就,一开始远远瞟了一眼,”
那人脖子抖了一下,回忆道,“穿个道衣,似乎怪文弱的。”
“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那人拉长声音说道,“仙主亲封他为真人,那待遇我们是比不了了。除了侄儿福郎,就没见过仙主那么纵容过谁,锦衣玉食那是不用说,人家都说这是归顺的好处呢。”
“归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