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山说着眼神向萧一行那里投去,他似乎是带着玩笑,眸中特意含了情,“听说萧一行萧堂主好友遍布南北,不如就说孟某是萧堂主的朋友如何?”
他双眼原就漂亮,这一个眼神是说不出的热烈灵动。那茶楼十八九岁的小伙计未来得及走开,也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大约是见多识广心思太活了些不知想到了什么,口中未加思索地轻轻“哎呀”一声,随即又自知冒犯地燥红脸自己捂上了嘴巴。
在座几人也没有愚钝的,即使开始并未多想,然而有这小伙计“哎呀”一声,众人也不会猜不到这小伙计脑子里想了什么。
“做我的朋友可不好使,”孟兰山倚坐在桌角,萧一行也并未好好站着,他的位置在右侧,便斜靠着桌边侧过身来讲话,“请看这满座的人,要么是我师父同辈,要么就是我年岁上的长辈,”
萧一行目光放回身后,座上是季凡白白毒老与几名常在南边的旧门人,“我年纪轻轻,又对此地不熟,能逢上个空当说几句话便算参与议事了。你若是做我的朋友,恐怕参与不了什么实际的行动。”
“那倒也无妨,”孟兰山莞尔道,他说每句话都极跳脱轻浮,早在前两句话时座中便有年纪大些的门人以为萧一行不会接他的话头。不想萧一行接了,还接得巧妙,然而他每接一句,这孟兰山下一句话又是惊人一掷。
“即便不能合作出力,做了你萧一行的朋友,我也是赚了的。”孟兰山说。
“我这人有一百个朋友,五十个不想认我做朋友,五十个比我的仇家还想着损我,”萧一行说,他语气很轻松,眉间也带笑意,然而这笑意却不尽然是纯良无害,“你却特殊得很,特殊到我偏偏想好奇地问一句,为什么这样想做我的朋友?”
“萧堂主闻名北域,人与刀皆是无双,”孟兰山说,“若我说有心慕之,恐怕也不奇怪吧。”
孟兰山的目光落在萧一行身上。他此言确实不虚,与孟兰山这种春风荡漾般灵动的容色不同,萧一行站在那里便俨然是年轻男子意气的极致。他抬眼或是低目,眉的墨色正好,足以在人心上留上一笔,却丝毫不显得粗犷;鼻挺立,下颚线也悦目,而当这修长身形的男子将窄刀握在指间时,却又叫人不能不意识到这是一个清绝的刀者。
不知是他言语太意味不明,还是这一环环来得突然,孟兰山这句话出,座上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既然是慕我,又何须拿自己的安危犯险,去对付那些燕楼的死士呢,”萧一行说。
“那萧堂主可想偏了,”孟兰山说,“我与燕楼自有我的宿怨,甚至甚于你们。你们要褚通为前债付出代价,我却要燕楼亡,往后此地无此二字。慕人,与对付燕楼,我为何不可两者兼有之呢。”
“这便是你背后的东西了吗?”
萧一行说。他这说法确实有令人信服之处,褚通设立赌坊成立燕楼,不知害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他那些死士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用来抵换父兄赌债的尚在懵懂之年的弱弟幼子。所以说,若有人对他恨之入骨,势要瓦解燕楼,并不奇怪。
“我明白你的疑虑,”此时孟兰山却忽然释然般一叹气,一转语气说,“不如,这样吧。”
议事的小厅是在一座茶楼之上,虽然遣退了伙计不用留在屋中招待,但桌子上依然有茶水茶盘摆着供客人自行取用。
孟兰山伸手取过一个茶杯,另一手自行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这举动怪异得很,旁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未加阻拦。
只有白毒老看清他倒过茶之后从袖中拿出小小的一物,轻轻侧过手腕,面不改色地将内中之物倒入了茶中。
“同心同心,这名字真好,根果同心,人与人可否能同心呢,”孟兰山说,睫羽下的眸光故意似的向萧一行望了一眼,半带怨情,“——萧郎君。”
下一刻极自然地扬手将手中的东西抛过去,那小竹筒在空中翻转一两圈,转瞬落下,被萧一行微皱眉下意识接在手中。
见萧一行接了竹筒,孟兰山更加抿唇一笑,他这一笑极轻媚,然后不带任何迟疑,在旁人来得及阻止之前一手拈起茶杯,将茶水抬到唇边,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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