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德之死在自己的房间内,被人发现时还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圆睁,然而浓重的血色却好像将头与身子分离开来。
脖子上的长长一道显然是致命之处——从身后只用了一招。
房间的门窗完好无损,连踏过的脚印都没有,好像从头到尾无事发生。
——除了门口的两个守卫同样断了性命。
他俩死得更干净些,从头到脚看不见一丝血迹,唯有心口处银针露出指头长的一截。□□,只是普普通通一根略长些的银针罢了,没有毒,也没有特别的徽记。
官衙里来往的人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两个守卫的死,问起来也不过是隐约记得这两个人都是尹知府近半月里从底下点名调上去的。不知道是有什么门路,总之是新上任就当了近卫。
然而这两个侍卫的死放在白毒老这里却不是一件用几两抚恤金便可以打发的小事。
这两个侍卫并不是什么走了门路调上去的无名之辈——他们都是百泉门的人。
杨云阶与慕容良遭遇的事情之后,虽然杨云阶也无法弄清袭击他们的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然而依着他的描述,至少客栈里人人都知道了在这襄州城中还藏着另一股势力。
不是人牙子,也不是尺五楼的妖族。
虽然模糊,但是瞅住了这股隐藏的暗流,一切探查便重新找回了方向。襄州城周围百泉门的暗桩虽然不多,却也足以调动,皆是出师了十几年的稳重弟子。
在府衙和尹德之的身边安排人手保护是必然的事情,萧一行派去的都是颇有过人之处的高手,其中就包含守在尹德之门前的那两人。
一切的事情就好像是水底的石块,隔着一层溪水,只待这层溪水降下,便能水落石出。
然而尹德之却死了,连百泉门的门人也一块儿无声被杀。
仵作认定死亡时间就在那一日傍晚。而晚膳之前萧一行刚刚见过尹德之,二人谈了一刻钟的话,萧一行才告辞离开。
那些人显然是拖到了萧一行离开才动手,明显心存忌惮。
可是忌惮什么?
旁人说忌惮玄雀刀无疑。
但萧一行却暗暗地,没告诉任何人地,起了些疑惑。如果按杨云阶所说,那六个武功诡谲的黑衣人一齐行动,即便是自己在场讨不到什么便宜。
然而他们却避退开来。
是为了尽量不激起波浪?就像他们每一次杀人灭口那样。
还是…他们不大想遇见自己。
萧一行每思及此,眉头便不由皱一分。
慕容良回客栈时萧一行没在客栈,只有杨云阶站了起来,颔首道了句,“副楼主。”
“连皓羽也不在?”
慕容良诧异道。杨云阶已经大约将襄州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向慕容良讲了个大概,然而百泉门与官府同气相连,萧一行去处理事情是情理之中,众妖族也跟着去了却奇怪。
“有萧堂主在,连苍他们原本不必管的,”
杨云阶说,“只是午后官衙那边来了个主簿,同萧一行说了好些话,连苍听见了便气不过非要去,皓羽怕她的脾气惹出事来,也一块跟着去了。”
“什么话?”慕容良问。
“午间那些话,我该说的也说过了,总之嘛就是这么个意思,”
原先尹知府处理事情的那间屋子里侍卫都已经撤下去了,廊上走动的也只有几个洒扫的丫鬟仆人。屋子里头几道人影,黑衣的是宵萧一行,白衣的是皓羽,连苍身形被皓羽挡住,只露出一些衣角。他们对面站着的那人衣裳也很亮眼,原只是寻常的赭色,却用了锦缎作成长衫。年纪大约四十上下,却有一把掺黑带白的胡子垂在胸前,说话时不自觉地眯起眼睛,上身微微弓着,下身却是八风不动,“这些都是上面的意思,阁下们又何必来为难小人呢?”
“上面的意思,上面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连苍向前一步,身影还没露出来,声音却先冒出来,“上面的意思就是不查了?连同这襄州十几条人命一起不查了,你们知府的死也不管了?”
“原先查,也是尹知府叫查的嘛…”
那主簿又说道,黑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神情,
“尹老爷是襄州的主心骨,他叫查,上下自然听他的话。然而现在不同了,以前的令那都是以前的令了,即便是我们想查,这调查的银票是谁来出,谁又有这个资格来调动官衙里那么多官爷?”
“这次死的人里头有百泉门的人,我不强求你们跟着我们一起查,但我们自己总得给自己门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