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晌,那唤声越来越响,她停下来,静听声音的方向,
是在东面,不会有错。可明明很接近了,一靠近仍是找不着方向……
怎么会这样?
且不管那是不是真的赵启秀,她也要找到他。
她伫立原地,拔出鬼彻,伸出自己的臂膀,撩起衣袖,用鬼彻在臂上割了一刀,鲜红的血滴滴涌出。
很快,浓重的灰雾渐渐散去,她的伤口也缓慢地愈合,而出现在她面前的确是赵启秀。
回来了。
“小禾。”她轻喊,不知为何,泪水湿润了眼角。她已不知眼前人是真是假,
若是假,何以幻象如何真实?褪去这几年的华丽黄袍,着一身素白,面容清丽,光风霁月。若为真,明明远在千里,又怎么会在此呢?
出征蜀地,攻打公孙述,转眼已半年之久,虽说不上如隔三秋,两人久不见面,极为想念倒是真的。
她也不管是真是假,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来啦。”加之有点迷情药效,她一碰触到他的手,心紧了紧。
他顺势将她搂住,拥在怀中。
好温暖,像是真的。她抬起头,与他对视。他低头吻住她。
吻更是真实……
她回抱住他,情热如沸,激烈地回应他。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赵启秀笑着阻止她,“我们先出去。”
出去?嗯?李安通满脸困惑,出了这里,他不就不存在了吗?
她被带着上马,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她的遭遇。
赵启秀听完,道,“这拓跋族有很多远古的秘法,古古怪怪的。”又瞥了一眼她身上的服饰,道,
“不过,他倒是异想天开,将你打扮成这样。算盘打得响。”
李安通刚想把俞闲告知她的有关阴间将军传说托盘而出,又觉没什么根据,想不如不说。
天色微明,草原的轮廓渐渐清晰,她的头脑也冷静下来。
眼前的赵启秀怎么越看越真实,
“你……”她顿了顿,“是真的?”
赵启秀白了她一眼,“难道是假的!”
她想起刚才自己的热情举动,不好意思道,“你怎么会来?”
“我睡不着。”他说完一本正经地转过头看她,“每天晚上,从你离开长安后。”
“为什么?”她问。
“想你。你回信又回得那么短……”他满脸哀怨,半年,他不知写了多少长信,可李安通的回信规矩得像是公文!他都怀疑是下面人帮她回的。
他话语直白,倒弄得她不知如何回答了。但他这样说,她很欢喜,低头浅浅一笑。
赵启秀不过是实话实说,哪知能换来佳人展颜……呆呆地愣住,他从未想过,换成女装的李安通能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笑容。
他看过她至少三次女装,每一次都让他印象深刻,有时也想,他爱上的是那个飒爽的李安通,还是现在这个娇艳的李安通。
还是两者都有?
两人正自浓情,只听得远处又传来诵经声和群马杂沓声。回头一看,带头的人正是俞闲。
他纵马来至她面前,“卫主。”
俞闲从未打算放她离开,设下了哀牢族最神秘的幻术,可她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离去了。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俞闲。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走吧。”毕竟他是为她好,她也不想为难他。
“你说过,向往过那种生活——骑马、读书、喝酒……就算为了这个,你不想留下来吗?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
“俞闲……”她幽幽叹气,“我不能留下。”
“为什么?”
不知为何,李安通莫名地想起那个芙蓉城里的因生子而血崩而死的妇人,
“不知道……可能我还要很多事情未完成。”
“我明白了。”俞闲举起双手,身后的喇嘛便奏起那日李安通闻之落泪的曲子。
当时她就想问,这曲子的名字。
却听俞闲用哀牢族的语言先是说了一通,后道,“曲子名为《覆三军》,是哀牢族传唱了几百年的谣曲,我用它为你送行。”
她刚想唤他,他已经掉转马头,离去了。
歌声中,她和赵启秀骑马离开草原。
回营后,率先迎出来的是沈云竹。李安通失踪不过几日,找的最认真的其实也是他。赵启秀是后来来的,反而是被他先找着了。
沈云竹刚欲询问,看他们说说笑笑,问的心情便没了。
“沈云竹?一道去吃饭吧?”她问。
沈云竹冷然道,“不吃了。”说罢,跟赵启秀打完招呼就转身走了。
赵启秀心细如发,跟李安通是一个天一个地,沈云竹的变化哪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随口一套,就从李安通嘴里套出了沈云竹的真正心意。
听完不动声色,暗想,李安通这个人粗枝大叶,对别人的爱慕总是忽视,偏生处处为人着想,性子又软,给了他人可幻想的空间。
说的好听是善良,说的难听就是处处留情。
而她竟不自知。
若不是这处处留情的性子,何以人人都对她痴心不悔?恩情也是情。反观自己,自恃聪明绝顶,善通人心,论到别人的死心塌地,倒是远不及她了。
连他自己,都甘愿为她死。只要她一句话。
他坐在她的帐中,脑里思绪缠绕,不知是吃醋,还是嫉妒……该是嫉妒,凭什么同是主子,有那么多人为她效命?或者吃醋……
更多的还是不安吧。
李安通换好衣服,掀帘出来,他的脸上是她熟悉的神情,往往出现这种神情,说明他在思考着对付人……
可对付谁?
普天之下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她崇他甚极,总觉论到智谋,还有谁比他更聪慧?
“在想什么?”她随口问。
赵启秀看了她一眼,刚才的心思迅速又沉了下去,她换回了一贯的黑衣轻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刚沐浴完,从头到尾,说不出是风流可喜。
少年帝王的精明冷峻在片刻间消失,转而是对她满心的依恋爱慕,他靠近一步,搂住她的腰身,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罢了。就先这样吧。
天底下他唯一可怕之人是她,可爱之人也只有她啊。
李安通觉自己不过随口一问,他便扑了上来,这到底是军营,还是不合适,不合适……
想着便推开他,“有话好好说。”
“喔?某人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他笑盈盈,笑意从眉到嘴,发自真心,想起李安通在草原上扑上来的模样,像极了一头经验不足的小狮子。
李安通被说得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拓跋族。你可知道他们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