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我会死吗?”这是这个夏季里,汐提醒自己时,自己所问过的。
还有那三只小猫僵硬、没有丝毫温度的身体。以及那次,松林里面的迷路,是真的差点死了吧,如果没有小喵的出现,如果没有汐的出现。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那么走运,汐又出现救了自己了吧……如果这是真的再见,好希望还能再最后见他一次,好好再道一声谢谢。
还有……还有……还有那更早之前,不属于这个夏天的记忆,也在自动地索引着同死亡有关的一切支零碎屑。
奶奶的葬礼,花圈、白布、坟山。
小时候大人们提到过的,爷爷生前也是很疼爱她的,只可惜在她尚未满周岁时便离去了。
儿时听到过的那些鬼故事,传闻中以前晒谷场附近有片乱葬岗。
若是真这么就要跟这个世界告别,最难受的一定是爸爸妈妈吧。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思绪翻飞,陆筱颖的身体也依旧彷如有自己心跳的牵线木偶般,被无形之物牵引着往目的地走去。她知道,吸引她的不可能只有严晞那丢失的魂那么简单,肯定河中还有着什么才是真正牵着她的东西。
也许是距离太阳彻底没入西面地平线下的时间又近了许多的缘故,摸不着、看不见的丝线引力更强了许多。
虽然还是像先前那样并不想小黑跟着,不想把小黑纠缠进来,但另一面自相矛盾的,却又觉得有小黑这么默默陪着真好。正是小黑也在,才觉得有一份说不出的踏实与安心,果然自己还是自私的吧。
那从河边不断传来的严晞的声音像是又扩大了少许音量。夹杂其间的背景音也变得更为清晰。细细听着,像被风吹响的风铃声,或者应该说不止是吹响,而是吹得凌乱起舞的风铃声。但又不同于曾听到过的任何风铃声,清脆爽朗的音质间有种微妙的奇异感。
“呜呜……妈妈……我想回家……”另一个声音也随着乱入了进来。陆筱颖知道,这必定也是来自不同于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声音。来源还是河的那边,是个女孩的啜泣声,不免让她猜测着大概是哪个迷了路的小孩吧。
这时已到了河东岸的那条大路上,一如既往闲聊纳凉着的人们或站或坐着,还是那些家长里短,还是平凡到平凡的闲谈。
“这不是小颖嘛!今天不给你爸买啤酒啊?”是岸边那家常去超市的老板娘,朝着正打算走下到河道去的陆筱颖打了声招呼。
如牵线木偶的陆筱颖依旧无法自己控制着发出声来,只是面部也像被丝线提拉着般转头笑了一笑,便径直走下了通往下方的台阶。
若是平日里就给人印象活泼的人,突然变得寡言少语只是笑笑,必定会觉得蹊跷;但陆筱颖本来也就对内心上觉得混熟、而非只是面熟之人才会打开话匣子,这举动在外人看来却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踏在熟悉的鹅卵石区上,北面那深水区在陆筱颖此时的心境下看着,深不见底,总感觉会有什么妖怪会猛然冲出把自己抓下去水去,还不是汐那样至少长得帅的妖怪,感觉冲出来的必定会是面目狰狞、獠牙利爪之物。
想逃离眼前的水……
步子虽停不下来,但她的目光却可以稍移动。陆筱颖微抬头的视线里扫到了那座桥。这一扫,却又见到了不可思议之景。
金属管栏成的桥杆,水泥色为主的桥体,在这会还未逝尽的阳光照射下,竟变成了有着檐顶、还有着红色木柱和中式围栏的廊桥。
桥面也像是加宽成了原本的双倍,可以透过镂空围栏看到里头置列着一排排原木色横椅,有种候车室的感觉。里头还有一个着红色宽大毛衣开衫的小孩,孤零零地站着抹着眼睛。
这是……刚才听到的喊妈妈的额外声音,是这个小孩发出的吗?
还在这么想着时,下一秒廊桥中又多出了不少奇怪的东西。那个小孩匆忙地躲在了一排横椅后面,廊桥里头说不清是飘着还是浮着,来回移动着很多一看便知是鬼魅妖异之物的东西。
深水区上方半空的虚无空气中,也在一刹那无中生有地升起了一排灯笼。这排灯笼迅速地飘至了廊桥的檐下,并点上了橘黄色的光芒。还有些或青蓝、或红的鬼火在廊桥里头突然冒出,又悠悠地飘荡起来。
陆筱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这转移目光反而直接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但眨眼后再次望去,还是那水泥色的桥,静静的,没有其他什么异况。
“汪~汪~”小黑又急促地叫唤了两声。随后陆筱颖感知到的是她的衣角正被小黑死死咬着。
只是……水中那个铃声……
摄神的力量在增强。妖气四起,距离又在缩短,沉入水中已是无法躲过的现实。
小黑……不要跟着来……小黑……
一声水的轻响,陆筱颖自己也听到了那小小的噗通一声,自己已在了水面之下。四下突然变得安静无比,唯剩小黑在水中不停划动弄起的水花声。
又是那似曾相识的感觉,陆筱颖的身体沉沉往下而去。奇怪的是,竟然可以在水中睁开双眼,水底有个发光之物发出着清澈悠长的铃音唤着她前行。她面朝着水底,往那个方向伸出手去……
想去抓起那光点……无法抑制,这油然而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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