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哦，也不知怎么的。死了，反倒觉得感知更敏锐了。没见到人，就能猜出些大概了。有的阳气足，有的又弱。还基本保持了老样貌的几处巷子里头，那地住着的人都年纪一大把了吧？阳气都普遍弱好些。还整体相对稀薄，人也估摸着没其他地方住着的多。”
零随意地以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久或不久，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啊。不过，也不意外。不直接说重点，很多人的通病。
“其他人啊？你有跟朋友一起来啊？可没看到呢。”零也顺带着、顺着话题散开了来。
“哦。那几个人啊。也不算朋友了。也就是离开那几处没什么变动的老巷子后，走到住的人多的地方后，遇到的。都是从鬼门出来的嘛，就一块跟着来了。说起来也是奇怪。人少的地方，今天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人住的多的地，反而街头巷尾的，路上晃悠的鬼魅也多。”
“都喜欢热闹嘛。人口中的‘鬼’，生前也是人类。本是同根，有些东西改变不了的了。那几个跟你一块来的人，还在车站里？有缘相识，不带我认识认识？”引魂者假装着寻找着。但心里头，他自己已经给自己猜好答案了——肯定没在。
“没呢。那几个啊，可早就约喝酒去了。叫什么……万家灯火林的地方。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的。还幸好没去了。要不然啊……都遇不到零大人您了呢。”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已全然听不出前面没多久前、还有些沉湎于死时容貌的尽毁而低落过。
而说话时，女人白皙的胳膊也已挽在了零的手臂上。
香水味……好像比当年那会的第一感受，更浓了。按前面说的，估计跟离世时，脸怎么的了有关吧。缺失的，就更想弥补回来。
“哈哈~是啊。还幸好，你没被那帮人给拐走、去喝酒哦。万家灯火林那，估计今晚是会挺热闹的。平常也热闹，每天跟过节一样。是个好去处。”
“这样啊……零大人！”女人故作蹙眉状地抬头看向零，“那么好的地方，以前可都没听您说起呢。您当年可说了的哦，要带我逛遍沂竹镇上好玩的地方的！”
零没被挽着的另一只手，有些尴尬地压了压爵士帽：“这个嘛。那地方，不是人类去的地。你当时，不是还是个人嘛。而且，严格来说，那儿也不算沂竹镇了。那你跟他们来这车站后，就一直一个人瞎晃？”
“是啊。怎么了？”
“那么好看的一个女人，没个伴，多委屈啊。”
“还好了。以前，很早很早以前了。当时，我还没学会打扮自己，我就老喜欢一个人晃悠在车站里。坐在那里傻傻地看一整天，感觉也很有意思。边看，边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要离开那个出生的小地方，去大城市。”
女人松开了挽着引魂者的胳膊，足下的细跟踏出了几个舞步。
“后来真走出去了，反而没那闲情逸致到车站里傻看着、傻坐着了。这会来这里，刚好。也没生前那种想赚更多钱、住更大房子的念想了，瞎晃悠、瞎看看也不错。”
“嗯。偶尔慢下步子，不错的。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干我这行的，还真没个休息日啊。改天得去找个好去处喝一杯放松一下。”
喝一杯，引魂者想到的当然是往北过去的苕酒屋。但好去处，还是泓汐、汐侯大人那更吸引人。说不定上次那只小狗的事情，汐侯大人还会免费请吃一顿。那位大人，对钱挺看重的，但对身边的人更看重，估计蹭个好几顿他都不会介意。
“没休息日，那您还能抽出日子来啊？不怕被您上头领导给查岗知道了？”
“那些大佬啊，忙着。哪有空一个个小喽啰都盯着。再说，我的工作，引魂嘛。人死了，才要引魂。人没死的，没什么特殊情况，基本不用我出马的。这片土地，不是什么大城市，每天得接引的人没那么多。要是得接引得太多，可不是好事。总有那么几天我可以翘班的嘛。”
“那还真不错。唉……可惜，我没法想来就来。要不然，可真想让零大人哪天得空、心情又好的时候，请我喝上一杯。零大人，您有什么法子，让我能在非鬼节也来这镇子上逛逛吗？要是可以，可就能天天见到您了。”
“这个嘛……”
女人看着零一脸为难的样子，也是知道了不可能：“零大人为难了？没事了。我一早就知道，这事，估计难办。随便问问而已。”
零有些尴尬地笑笑：“你理解就好啊。这个忙，我真帮不上。要是可以，我可是相当乐意带你去哪喝上一杯的。美酒的地方，有佳人在，才算完美。哦，对了。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是真惭愧了。介不介意……帮我个小忙啊？”
“不介意啊。啥事啊？竟然还有我能帮上零大人忙的。”
“有！你刚才在车站这里晃悠、随便看看的话，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小女孩。穿红色毛衣的。一直在车站里头也没走的那种。”
小女孩，红毛衣，长时间没离开车站。
零觉得这三个条件已经足够综合定义出他要找的那个小丫头了。车站，本来就是流动性大的地方，会有人长时间没走的不多。再加上前两个条件，范围就更少了。
虽然那小丫头实际还没死。但今晚在车站里，估计也被认为是亡魂的概率极高。那么小孩子的魂灵，就算亡魂里头也是少数。大部分的，都会在成年后才离开显世。
再加上红色衣服的，颜色鲜艳，要是见过那么个小孩子，应该会记得的概率很高。
“哦，小女孩啊。我想想……”女人白皙的手背抵着下巴处，故作着深思状。但其实零一问出这问题，她就已经有答案了。
这样的女孩子，车站里头确实见过。还是刚来这没多久就见着了的。光远看着就是怕生的类型。
那女孩子，虽然是穿了件红色的。但女人刚见到时并不觉得惹眼。红色的廊桥车站，红色的衣服。她又那么怯生生地缩着站在角落里头一样，着实不显眼。
之所以来了车站没一会就瞧见了，不过是乍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那里站着个小丫头片子。再看时，确实站着一个。不免念旧想起了当时差不多也那么大时的自己。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喜欢往车站那跑了呢……
“零大人打探这女孩子，难道是……”
这回女人的声音，并没有那股娇滴滴的腻劲。
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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