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县衙门的大堂里,挤满了人,有湖广都司衙门派来的武官,也有宫里来的传旨太监,还有一大帮的随从。
众人以宫里来的太监为尊,把首位让给了他,并小心陪着说话。这个太监是还个年轻人,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多岁,面目清秀苍白,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对于众人的小心巴结和恭维,太监反应平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心思却是放在这次的差事上。
唉!这趟差事不容易哩!因为中原板荡,为以防万一,他出宫后,先是在天津卫坐海船,再取道南直隶、江西,最后才进入湖广,来到衡州的。
没成想,到了衡州,却是扑了一个空。这个已经被招抚为衡州卫指挥使兼任守备的土匪头目,却带着虎山贼前去攻打永州府了,而且都已经打了下来。再后来,他又听闻了虎山贼还有攻打韶州府的计划。
于是,这个太监当机立断,带队在湖广去岭南的必经之地的郴县守着。
“刘公公,这个贼子,会不会接旨呀?虎山贼,不是又打下了永州府么?”身后的一个锦衣校尉小心翼翼问道。
刘公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刘公公还是作出了会正常接旨的判断。作为高起潜的亲信,他对虎山贼招抚的这些内幕是知道的。虎山贼是走了桂王府的路子,尔后,桂王府又通过高起潜在具体运作,最后才定下招抚的事宜。
桂王,还有高起潜,为啥为一帮土匪忙前忙后?肯定是这帮贼子送了大笔的银钱呗。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那这帮贼子就不会不接旨。
不过,即便这般理性判断,年轻的刘公公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是他第一次出宫办差,之前也没有过跟山贼土匪打交道的经验。若是差事办砸了,辜负了干爹高起潜不说,弄不好性命都会有危险。
听说这帮土匪的头目,可是个屠夫哩!
……
从秀才嘴里得知招抚成了的消息后,杨炯慢慢把地图收了起来,小心装回图囊,皱眉思索起来。
自己在干什么?要去哪里?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活下去,让杨西施活下去,让追随自己的虎山军兄弟们活下去,这是自己最基本的追求。除此,自己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为避免神州陆沉、衣冠沦丧出点力。
那么,参加松锦大战,便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出力方式。这场决定了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华夏文明,甚至东方文化走向的倾国之战,是这一年多来,最隐秘的心思,最奢望的梦想。之前种种一切努力,除了生存,就是为了松锦大战作准备。
正面硬扛满清,在沙场上,用血性和胜利,挺立起一个族群的自信和尊严!
让神州不陆沉,让衣冠不沦丧,让自己也可以堂堂正正、畅畅快快地披头散发!
正如后世一位伟人讲的,既要登高望远,也要脚踏实地。如今,自己正处于积蓄力量的关键时期,一手练兵,一手筹饷。如今朝廷已是风雨飘摇,空有大义名分,却是中空大树,而且,这棵树即将迎来更大的暴风雨。
这么一分析,即便招抚了,还得自个儿想办法筹集粮饷,还得去攻伐劫掠韶州。
至于怎么操作,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活人不会让尿憋死的。至于现在,先去把这旨意给接下来吧。
用心琢磨了一番,杨炯对秀才说道,“这样,你去郴县找一批最好的厨子,弄几桌好菜。估计来的人比较多,得多预备一些。另外,去取些金银珠宝过来,不要小气,多弄些!”
……
县衙里,刘公公先是焚香净手,接着面北下跪行礼,尔后站起转身,捧出圣旨,大声朗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衡州卫,控潇湘,接岭南,乃湖广重镇。自即日起,置守备,以控要塞,驰援四方。命杨炯为守备,兼衡州卫指挥使,望卿勤于兵事,恪尽职守。钦此!”
杨炯跪伏在地,朗声回道,“臣接旨!”
待杨炯站起,刘公公把圣旨交给他,这个接旨仪式才算结束了。
把圣旨转交给一旁的亲兵,杨炯抱拳向屋里的一众人,再次一一行礼,尔后大声说道,“公公,还有各位大人,这一路辛苦了!在下已经安排宴席,等会就给各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又是抱拳致歉。
俊朗稚嫩的面容,还有谦卑的说辞动作,令刘公公大惑不解。这就是传说中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杨屠夫?不是听说还是个粗鲁无礼、肆意妄为的杨呆子么?
因为人多嘴杂,刘公公便按捺住心里的疑惑,说了一番场面话。
“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往日之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刘公公话说得热烈,但语气却是很平淡。
不过,杨炯倒是没有计较,依旧摆出一副下级对上级应有的尊重感。后世,他就是在京师上的军校。大学期间,没少听过,一块转头都可以砸死好几个处长的这类段子。
守备,卫指挥使,听起来是挺高大上的。不过,放在后世,其实也就是一个旅团级的部队。对应起地方的职务,不就差不多是个处长的级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