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会战,是建立在双方都有需要,都有心打一仗的基础上。这就好比男女热恋,只有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才会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否则,就得发好人卡了。只要有一方觉得,时机不合适,或是实力差距悬殊,这会战就难以打响。
可以说,会战的过程像热恋,但结果却是梭哈——孤注一掷,倾其所有,一决胜负!
在沈犹龙看来,时至今日,唯有主动出击,速战速决,方可体现自己两广总督的权威。之前,初闻虎山贼要进军岭南,攻打韶州的消息,他一度是惶恐不安的,迅速给广东都司下达了聚兵剿匪的公文。尔后,北上英德,开设剿匪行辕,但各卫各所却集结缓慢,他便抱着士卒一日不齐整,就坚决不北上救援韶州的心思。
打,就要打赢,绝不能输给一帮山贼土匪!不然,总督两广军务,还收拾不了一帮贼子,岂不让人笑话?如今,士卒齐整,军心求战,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了!
沈犹龙心潮澎湃,拿起装饰用的佩剑,正待下令击鼓点将,突然,帐外传来士卒的叫嚷,“贼子出营了!总督大人,贼子出营了!正朝行辕中军方向赶来!”
“啊!”
一惊一乍之下,手中的宝剑竟失手掉落。
┄┄
虎山军的大营,除了一个百人队留守,余者皆出营参战。
杨炯背着斧头,牵着黑风,跟着队伍,一声不吭地赶着路。此行的方向,正是朝着两广总督沈犹龙的行辕。两万多人的队伍,不见尽头,只有咳嗽声,喘气声,还有武器的磕磕碰碰声。
看,这么多人去干一件大事,这就是群胆,会让其中的每个人,都觉得莫名踏实和心安。
不同于昨晚定下战斗决心时的反复权衡,此时此刻,杨炯心头一片清明,唯一的念头,便是想着大干一场!夜不收的兄弟,伤亡惨重,已是没有能力再出营查探军情了。继续下去,虎山军也会变成瞎子聋子,还不若趁着现在军心稳定之际,来一场正面对决。
至于输赢,让上天来决定!
这也是杨炯一贯的风格。胜可知不可为。太多的迷雾,太多的偶然,会影响战场态势和战斗进程。
“报!大人,李文贵指挥使,已率三个刀盾手千人队,抵达王家祠堂。”
王家祠堂,距离沈犹龙的行辕不到两里地,除去祠堂那一片房屋外,附近都是稻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是杨炯昨日选中的预定战场,足够几万人在一起厮杀了。
杨炯想了想,“两条军令,其一,命李文贵,以王家祠堂为基准,向沈犹龙行辕方向,每五十步,做好标记,动作要快。其二,命胡素,抓紧到位,并迅速开设炮阵地,并在王家祠堂屋顶上,再搭设瞭望台。”
亲兵复述无误后,又上马疾驰而去。
杨炯则牵着黑风,继续步行。从自家营垒,到王家祠堂,约十里路,正常也就一个多时辰。没必要为了赶一点时间,大量消耗兄弟们的体力,所以,虎山军依旧正常行军。
待杨炯抵达王家祠堂,刀盾手,火枪兵,弓箭兵,还有重炮营,均已到位,剩一两个长枪兵千人队,还在行军途中。翻身上马,杨炯看到,沈犹龙的中军行辕,士卒们正在隐约传来的吆喝声中,一队队跑出了营垒,开始在营垒前的空地上列阵。更远处,还可以看到,不少队伍正向他们的中军位置赶来,那应该是另外两个营盘里的士卒。
官军列阵的空地上,已经打出了总督沈犹龙的旗号,一面“沈”字大旗在朝阳的映衬下,猎猎生风,煞是威武。
又扭头一看,王家祠堂的屋顶上,胡素已经用木头,又往上搭了一个近两丈高的瞭望塔。
杨炯把胡素叫来,问道,“你上去看了没?视线能达多远?”
胡素大声回道,“大人,属下已亲眼见过,视线可及四里开外。刚才,我还看到其他两个营垒里的官军,急吼吼地朝他们行辕中军赶哩!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折腾过,队伍跟羊拉屎一般,稀稀拉拉,乱得很┄┄”
杨炯出言打断了胡素的评价,“我之前让李文贵,以王家祠堂为基准,标定了各种距离。你知道那些标志点的位置没有?”
胡素回道,“属下明白。目前,虎蹲炮,还有佛朗机炮,都架设好炮阵地了。另外,大阵前移时,预备的炮阵地,也已定好,一些兄弟们现在平整地面。”
杨炯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你们的瞭望塔,不仅观察炮击效果,还要注意观察敌方的动静,有异常情况,立马向我禀报。”说完,挥了挥手,示意胡素去忙自个的。
较之官军的人声鼎沸,一片喧腾,虎山军却安静许多。打过好几仗了,许多虎山军士卒都清楚,真正开战的时候,不用说话,不用想,听军令行事便是。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在各自千夫长的分派下,静静列队站好,等着中军的军令。
杨炯目视远方,又静静看了一会,然后下令,“吹号!”
悠长的牛角号骤然响起。
“长枪兵成三列,以王家祠堂为中心,东西两个方向,向外延伸!各百夫长,在所属百人队的第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