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遭连夜雨。虎山军度支使王鹏被人打了,九江城又是城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到了中午时分,满脸青肿愈加严重的大鹏鸟,再次找上杨炯,吭吭哧哧禀报说大军仅剩五日存粮。
杨炯愕然,“临行前就规定了,每个士卒行囊里有个米袋子,里面携有三日份的大米。这么说来,昨日你进城买的粮食,只够大军两日食用的?”
王鹏低头不能语。
杨炯当场就想发火,但想到这家伙不顾伤痛,第一时间跑来提醒这事,总算还有点担当。不然,拖上一两日再告诉杨炯,到那时局面会更加被动。调整了一下情绪,杨炯语气平和地问道,“可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王鹏抬头又摇头,鼓起勇气回道,“将军,能想的办法实在不多。”
杨炯看着王鹏不说话。
王鹏又道,“九江古称江州,临江靠湖,北面是长江,东边是彭蠡(鄱阳湖),若无船只,只得向西或向南回转。咱们军情紧急,也耽搁不起。将军,为今之计,只有杀进九江城,才能弄到粮草和船只。”
杨炯听了,半晌没说话,最后挥手示意王鹏先行退下。
帐外,刘子安已经在候着了。
杨炯又独自琢磨了一会,这才让刘子安进帐。
见了杨炯,刘子安抱拳执礼,然后大声说道,“将军,我刚才在帐外听了王度支使说的。属下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粮草告罄,是走是留,须得早下决断才行!”
杨炯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刘子安,“若刘兄还是广东都指挥使,遇上此等情形,会如何定夺?”
刘子安听了这话,顿时怔住了,嘴巴大张,一脸疑惑地看向杨炯。
杨炯微笑不语。
迟疑了一番,刘子安回道,“大军顿于坚城之下,且水路纵横,粮草告罄,非智将所为。”说到这里,刘子安又看了看杨炯,发现杨炯笑意不改,便继续说道,“将军,若是我统兵陷入如此境地,肯定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至于北征抗虏,不过意气之举罢了。这朝廷,又不单是虎山军的朝廷;这天下,更不单是虎山军的天下。再说了,九镇边军,久食朝廷俸禄,特别是辽东军镇,每年那么多辽饷,都到哪去了?难不成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即便是养一条狗,还知道帮着主人看家护院哩!”
杨炯摇头,然后郑重说道,“刘兄,你是我的幕僚,职责是在军务这一块,辅佐帮衬、查漏补缺,不是发牢骚。单纯发牢骚,不是男儿所为,更不是一介武夫的风格。”
这话说得很重,却又在理。刘子安听了,老脸一红,不敢争辩。
杨炯想了想,说道,“刘兄,你是见过世面的。你带着马腾、秀才、周鹏,绕城察看一番。九江虽说是名城坚城,但也是大城。大城嘛,若不是重兵把守,城防总归会有漏洞的。”
顿了一下,杨炯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察看后,要有个章程,是怎么打的章程!”
刘子安听了,欲言又止,不过最终没有开口,便执礼离去了。
……
送走刘子安,拎起斧头,便出了大帐。
石锤迎了上来,“将军,要去哪?”
杨炯把斧头插到背后,一脸平淡地说道,“把黑风牵过来,我去江边走走。”
在一小队亲兵的簇拥下,杨炯很快便出了营垒,来到了江边。江面宽阔,江风略大,江波涌起,一浪涌过一浪拍在岸边,发出洪亮而又清脆的声响。杨炯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双目深沉地远眺江面,任凭江风扯起长发。
人生天地间,只要为人就为难,若想再做点事情就更难了。不管前生还是今世,这都是杨炯对世事的基本看法。北征抗虏,根本上讲,是情怀,是理想,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客观条件不具备,或者实现的难度会很高很高。
尼玛,这才刚走到江西,就闹出妖蛾子了!眼下情况其实非常不妙。顿兵坚城之下,又缺粮食,也没船过江,看起来,就只能像刘子安说的那样——哪来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