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帮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眼高于顶的南监学子,再考虑到人家的家世背景,自是打不得、骂不得,那只有哄着供着了。而且,出于建立香火之情的考虑,杨炯便亲自过问了南监学子的随营见习计划。借鉴后世自个下部队实习的经历,杨炯砸出了一个大手笔。
首先,配发衣甲和武器。人手一套鸳鸯战袍,一身铠甲,外加一柄腰刀。至于虎山军流行的长柄大斧,因为太重,则没有入选。
其次,封官。官小,这帮学子会觉得没面子;官大,杨炯也不放心。最后,杨炯借口“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一律封为假百夫长,也就是试行代理百夫长。
最后,随营操练。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地方没有吃过苦头,没有流过汗水,就不会有深刻的记忆,更不会产生深厚的感情。于是,杨炯要求这些学子,必须以身作则,随营操练,还私下要求,必须往死里练,必须流汗流血。
两天下来,除了夏照和吴际贤之外,其余学子都叫苦不迭。杨炯把他们集中起来,先是奉上一顶高帽子,“诸君不愧是国之栋梁,能文能武!我手下将士们都说,诸君不仅学识过人,就是操练起来,也毫不含糊,有些还射艺超群。夫子倡六艺,诸位身体力行,不愧是圣人门徒呀!”
这话一说,学子们面色顿现自豪,原本想离开的话也不好出口了。
接着,杨炯话风一转,又道,“过几天,我衡州卫修整完毕,便要拔营渡江北上。杨某有个想法——此乃国战,须得大张旗鼓,通告留都军民才行。如此,可筹备一场盛大的**,届时,还将邀请南京六部衙门,还有国子监一众教谕和学子。”
学子们听了,更是激动起来。**好呀!到时候,整个南京城都知道,我们这些南监学子随营见识的事了,六部高官,还有国子监的教谕,肯定也会赞上一两句的。
杨炯一挥手,止住学子们的议论和畅想,继续蛊惑,“明日,我衡州卫的骑兵,将入营归建。届时,我将让诸君以骑兵百夫长的身份,接受军民的检阅!”
这个消息,瞬间将原本热烈的氛围推向了最**。大伙热议了好一阵子,吴际贤突然说道,“诸位莫要高兴得太早!我是会骑马的,但据我所知,你们有些还不会骑兵呢!接受校阅是挺荣耀的,但也要会骑兵才行呀!”
这一波冷水下来,好几个学子转喜为怒,哭丧般看向杨炯。
杨炯憨笑再起,“好说,好说!虽说骑兵未随大军行进,但此刻营中几十匹马还是有的。等会,我就给诸君一人分配一匹马,还安排人教,绝不耽误诸位的荣耀时刻!”
等一众学子散去,石锤幽灵般出现在杨炯身边,阴恻恻地问道,“将军为了成全他们这些人,就要专门捣鼓一次**?”
杨炯摇头,语气萧索地回道,“话是这么说,事却不是这么办的。虎山军一路风餐露宿,历经艰辛,北征抗虏。将士们的壮志壮行,须得让世人知道——英雄不惧牺牲上战场,应该得到认可与荣耀!”
等石锤离去,杨炯又把秀才叫来,“你给六部衙门写信,还有国子监。三日后,衡州卫拔营北上。渡江临行前,要在观音门外,举行盛大**,邀请他们前来观礼。”
……
晚间,夏照在大帐外解下佩刀,获准进了中军大帐。还在帐外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连绵不绝、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看,竟是杨炯领着一众士卒,正在热火朝天地打算盘,每人的案几上都是一堆账簿。
夏照别扭而又新奇地行了军礼。杨炯抬头一看,便停下了拨弄算盘,笑道,“夏兄弟,有事找我?”
夏照抱拳道,“大人,其他同窗托我来问,鸳鸯战袍,还有甲胄、腰刀,制作精良。待大军北上,我们可否折现银买下?”
杨炯伸手把面前的长发一拨,笑意灿烂,“不必,相逢是缘。诸位学子,既然任过虎山军的假百夫长,那就是我军中一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事不同而理同,这些衣甲还有武器,就当是印记吧!”
夏照听了,心里很是激动,觉得自己的这个临时上官,虽说是屠夫出生,但说话办事甚是慷慨大气。于是,夏照郑重回礼,“多谢大人!”
杨炯摆手,“我军中男儿,向来大气豪爽。些许小事,何必言谢!”
见杨炯如此好说话,夏照便好奇地问道,“大人,你怎么领头打起算盘来?”
杨炯看了看面前的算盘,又环视一眼帐内正埋头噼里啪啦的士卒,苦笑道,“这是在计算行军途中,大军所需粮草辎重。”
夏照追问,“大人,这不是军中书吏的职责差事么?何需大人亲力亲为?再说了,大军一路北上,所经府县,自是可以购买粮草。”
杨炯笑笑,耐心解释道,“太平年月,带上银子,自是可以买得到粮食。可如今,中原、淮北一带,官军与流寇拉锯作战,早已残破不堪,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粮食。”
“……这一路北上,粮草要是不够,弄不好,出师未捷先饿死。所以,粮草必须准备充分。可又要轻装简行,争取早点出关抗虏,不能为了一味周全,携带的粮食过多,迟滞了大军的行进。这里头,得精打细算,得打起算盘来算!”不过,杨炯也有所保留,没把在军中建立参谋机构的尝试往外说。
夏照听了,连连点头,叹道,“大人,这率军领兵,看似威风,背后也是要下苦工夫,也有很多糟心事呀!”
杨炯嘿嘿一笑,只是应和着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