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冬林说话的声音比较高——和前面说话的音量不一样,说话的时候,他望着母亲温婉贞,欧阳平能明显地感觉到,魏冬林的话是说给母亲温婉贞和站在门外的二妹魏霞霖听的。此时,魏霞霖等人就站在门厅里,她应该听到了魏冬林说话的声音。
欧阳平还注意到,“这个案子是我做的”这句话,魏冬林重复了两遍。魏冬林很像是在对母亲和魏霞霖——包括魏家其他人进行心理暗示。温婉贞既然能将紫砂茶壶和紫砂茶杯藏在床板下面的暗层里面,并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枕套和枕巾藏在外孙的房间里,她就应该知道案情,魏霞霖同意母亲将东西放在儿子的房间里面,这说明她也应该知道案情。既然不止一个人知道案情,只要有一个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杀害魏在寅的凶手,就行了。
当然,这恐怕只能是魏冬林和魏家人的想法,欧阳平可不会这么想,他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他要的是案子的真相。
“魏冬林,我们找你母亲和妹妹了解情况,并不妨碍你跟我们说出真相。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们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简众山和左向东将魏霞霖领进了她的房间;欧阳平和柳文彬将魏冬林领进了魏在寅的房间,郭老和韩玲玲则留在了温婉贞的房间里。
既然魏冬林主动承认自己就是杀害父亲魏在寅的凶手,那我们就跟随欧阳平和柳文彬去一看究竟。
谈话——准确地说审讯在外间进行——既然魏冬林已经把自己的角色升格为“7.3”谋杀案的凶手,说“谈话”已经很不合适了。
欧阳平负责审讯,柳文彬负责记录。
欧阳平坐在里面的太师椅上,魏冬林坐在靠房门的太师椅上,柳文彬坐在窗前桌子靠近博古架的地方,他背对博古架,审讯记录本放在桌角上。
从第二进走到第三进——走进魏在寅的房间,魏冬林脚步沉重,垂头丧气,本来,他想让欧阳平免了——或者暂时免了对母亲温婉贞和二妹魏霞霖的询问,可欧阳平没有理会他——没有按照他的思路来。
如果欧阳平没有和魏冬林接触过,如果欧阳平的手上没有掌握大量的信息,他或许会相信魏东林的话,同志们在魏家大院忙碌了这么长时间,其目的就是要找出杀害魏在寅的凶手,现在,魏冬林突然站出来说自己就是杀害父亲魏在寅的凶手,欧阳平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可欧阳平高兴不起来。因为所有信息都不支撑——或者不足于支撑魏冬林是杀害魏在寅的凶手这个结论:第一,魏在寅夫妻俩对魏冬林很好,虽然魏冬林不是魏在寅和温婉贞亲生的,但从魏冬林在魏家大院的地位来看,他这个老大的名分可不是虚的,从魏在寅让魏冬林在明瓦廊紫檀家具店打理生意,让老二魏春林和老四魏秋林在皮草行打理生意,我们就能看出,魏在寅的心是偏向老大魏冬林的,虽然,魏在寅没有让魏冬林过问账目、参与决策,比较而言,魏在寅对魏冬林的重视程度比对老二、老四的重视程度要高。这是其一;其二,从翁小琴和魏夏林的口中可知,魏冬林从小就对弟弟妹妹们很谦让,很照顾,所以,他赢得了弟弟妹妹们的尊敬,在魏家,没有人把魏冬林当做养子看待,除了魏在寅和温婉贞夫妻俩,魏家其他成员都不知道魏冬林的身世;其三,与案件有关的证据紫砂茶壶、紫砂茶杯和换下来的床上用品都是温婉贞藏匿的,另一个知情者是魏霞林,所以,温婉贞母女俩可能不是知情那么简单;其四,张伟超的女儿张萌萌和李老师提供的情况说明,温婉沁有重大嫌疑,七月一号的夜里,从十一点半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钟之间,她一直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生更半夜,她不在自己房间里面睡觉,她会去做什么呢?其五,魏夏林提供的情况也不容小视,她在杂物间听到的,魏秋林夫妻俩的对话——特别是魏秋林所说的那句“要杀了老东西”的话很值得掂量和玩味。唯一能支撑魏冬林是凶手的理由是魏在寅长期占有郝佩玲,欧阳平没有忘记,被魏在寅长期占有并玩弄的女人不仅仅是魏冬林的老婆郝佩玲一个人,还有魏春林的老婆曹素兰和魏秋林的老婆满百合。对有些男人来讲,女人越多越好,一开始,先后娶了温氏两姐妹,在别人都过着一夫一妻的生活的时候,魏在寅却过着一夫两妻、轮流翻牌的日子,魏在寅的胃口大概就是从那时候慢慢撑大的——男人在这方面,胃口一旦撑大,那可是一个无底洞,要不然,封建帝王也不会搞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魏在寅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成了爆发户,于是,随着两个老婆人老珠黄,他的眼睛开始往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瞥了。他玩了三个女人(可能还不止三个女人),还觉得不过瘾,于是,他就把这三个女人介绍给自己的三个儿子做老婆,这样,他就可以过那种一夫多妻、逍遥快活的日子了——虽然偷偷摸摸,但却很刺激,很销魂。当然,辱妻之恨和对财产的渴望是足以作为杀害魏在寅的理由的。
分析归分析,且看魏冬林是怎么说的。
魏冬林神情忧郁、凝重,脸色灰暗、沮丧。
正常情况下,魏冬林的眼神和表情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应该是绝望。
“魏冬林,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魏冬林点了一下脑袋。
“你跟我们说说,紫砂茶壶和紫砂茶杯是怎么回事情?”
“紫砂茶壶和紫砂茶杯是母亲藏起来的。”
“应该是母亲藏起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刚开始,我是把旅行包放在杂物间一堆杂物下面的,可是被母亲发现了,今天上午,你们走后,我就把真相跟母亲说了,她就将旅行包里面的茶壶和茶杯藏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原来,茶壶、茶杯和床单等东西都是放在旅行包里面的?”
“不错。当天夜里,我就把旅行包藏到杂物间里去了——我想等事情了了结了以后再处理。”
“你母亲为什么要把茶壶和茶杯藏在床板下面的暗层里面去呢?”
“这——”
“说!”
“看到旅行包里面的东西,我母亲应该能猜出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你们突然出现在我们魏家,而且还发现了问题,我母亲就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你们说老东西的口腔里面有安眠药的成分,她就知道旅行包为什么会出现在杂物间的杂物堆下面了。她也应该能猜出紫砂茶壶和紫砂茶杯里面有安眠药的残留。”
“茶壶和茶杯里面是不是有很厚一层茶垢?”欧阳平已经仔细看过茶壶和茶杯的内壁了,那上面有明显的茶垢的痕迹。
“是有一层很厚的茶垢,必须把茶垢除去才能清理干净安眠药的残留。”
“茶垢是谁清理的?”
“是我母亲清洗的。”
“你母亲知不知道你杀害了魏在寅?”
“知道。刚开始不知道,你们来了以后,我才告诉她。我需要母亲的帮助,所以,我必须把真相告诉她。紫砂茶壶、紫砂茶杯和床单、被套等东西本来是藏在杂物间里面的,你们来了以后,我母亲担心你们会搜查杂物间,所以才将茶壶、茶杯藏到她的房间,将床单等东西藏在了我外甥的房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