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沈齐光端了一碗煮的烂稠的稀饭和一小碟酱菜。
“我怕你心情不好喝闷酒,下半夜不舒服,这一碗是我自己借厨房做的,你喝下,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他的笑容清朗如霁月:“还记得我们初遇时说的吗?‘廿载承恩谁报主,一生僚属且封侯。明朝努力长安道,不为晴川恋旧游’,咱们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
钟离信接过那碗米粥,心中一股暖流直冲入顶,令他鼻头酸酸的。
“多谢垂文兄。”他回身进屋,慢慢吃下那碗粥,果然浑身从里到外都熨帖许多。
他想起沈齐光的身世,同样出身世家,可因母亲是个婢女,生下他也不过抬了个最末等的侍婢。家族兄弟众多,他从小受尽白眼,吃的连下人都不如。之后又被主母诬陷其母偷盗,被赶出家门。母亲知道他读书厉害,日夜辛劳供他学习,他随了母姓,暗自发愿,一定要考取功名,让母亲过上受人尊敬的好日子。
钟离信吃着粥,想到自己在家乡的妻子女儿,他们不也是一样为了自己付出了所有。
他搁下筷子,咬咬牙,去敲了沈齐光的门。
沈文光打开门,看到钟离信,十分惊讶。
“钟离兄,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还是?”
钟离信朝屋里看去,床榻上整整齐齐,书桌前一盏明灯,照着桌上一叠文稿书卷。看得出,沈文光深夜仍在备考,抓紧一分一秒。
钟离信瞬间涌起一种同情,说是同情沈文光,不如说是同情那个与他太像的自己。
他没有说话,小心锁上门,走到桌前,在沈文光诧异的目光中,拉着他走到桌前
他终究还是留了一手。
素来科举最后一轮的殿试,会在一个月前出来试题,但并非一道,却有三道,在殿试当日清晨,由皇帝钦点其中一道,再送至考场。
钟离信的伯父,表面上谁都不亲近,一心向着皇帝,然而私下里其实与太子走得极近,能拿到的,自然是全部三题。
“沈兄,我说,你写。”他小声道,生怕隔墙有耳一般。
沈文光疑惑地看着他,然而他目光炯炯,并不像酒醉之人,便依着他的意思做了。
钟离信内心其实还是纠结,于是,他只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一题,告诉了沈文光。
“这是?”沈文光写完,盯着那纸,似反应过来一般,惊诧地看着钟离信。
“今日我听到的,很可靠,你别多问,好好准备就是。”钟离信觉得自己很仗义。
不想,沈文光却变了脸色。
只见他将那写了一半的纸揉成一团,狠狠丢在一旁,脸色铁青道:“钟离兄,感谢你的好意,然而我要考,也要凭真才实学,而不用这等舞弊之事。”
他神色冷凝:“我劝你还是踏实备考,别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钟离信以为他不信这消息的来源,正要再走进一步解释,然而看到沈文光颇嫌恶的眼神,知道他其实清楚实情,只是他的骄傲,让他不能接受这份“作弊”。
钟离信一腔热情仿被冬日冰雪浇灭,他叹了口气,朝沈文光拱拱手:“沈兄接受也罢,不要也罢,只当是我答谢你那一碗热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