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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中心(1 / 2)

■ 上海的中心

你一定要到上面去看一下外滩,你从来没看到过,所以你不懂。

乐宝拿到文凭后过了几天就是十一,乐宝来找华年。

“走,带你出去走走。”乐宝说。

这之前,华年是一个人去看的上海。

乐宝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复习,生活过得很紧张。未然又不爱出门。他来上海以后,最远只到过家和公司方圆一公里以内的地方。未然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华年却是从小就坐不住的。刚来上海第二天就跃跃欲试,想着要出门逛逛。可华年却突然发现,在上海一个人出门这事对她来说,竟也成了严峻的考验。

上海严格地按照高架桥划分了环线——内环中环外环。华年住的那个宿舍,在中环边上的一个老公寓里。老公寓周围都是些拆迁到一半的平房。上海的钉子户坚韧不拔,时时奋斗在一线,华年看着他们在废墟上踩着垃圾杂草跳起了广场舞,实在是敬佩。好几次华年蓬着头下楼买烧饼油条,都会恍然她还在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南方小城,一样的早餐铺,一样的小卖部,一样的小马路,一样的矮砖房。只有耳边人们嘴里的口音,上海话,四川话,东北话和许多未听过叫不出地名的地方话和隔壁家老姆妈用她平时叼着红双喜的手弹起的那首《卡农》,提醒着她,这里是上海。

华年住的老公寓虽然在中环,可她听说这里去到内环市中心热闹的地方,几乎要用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时间。出租车自然是舍不得坐的。如果真要去,那就要公交换轻轨,轻轨换地铁,地铁再换公交,足足需要一个小时。这真是华年家乡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时间。

“出去浪费时间也就算了,这还得要有名侦探柯南的智商,你乖乖在宿舍待着,我周末来看你。”未然说。

“古代庭院里的女人是因为裹着小脚被限制在了门框里?大部分倒可能是因为她们一出门就两眼一抹黑。无知才慌张。我这个现代新女性才比天高,又天生胆大,不怕。”华年说。

“出去你就知道厉害了。”未然说。

华年挂了电话。

几天后,当华年拿出她制定的走遍上海的计划的时候,未然是大吃一惊的。华年的计划厚得可以装订成一本书。

“你怎么做到的?”未然问。

“网吧日夜都敞开着大门,泡面无限量供应。”华年得意地回答。

“这样有意思吗?”未然问她。

“不知道有没有意思,还没看到呢。”华年笑起来。

“我要上班。”未然不置可否。

“名侦探柯南我每集一看开头,就猜到了结尾,不用人陪。”华年说。

后来的那段时间,华年最多的记忆发生在公交车上。

许多年以后,老上海人华年总忠告她认识的刚来上海的新人们,如果想迅速融入上海,那么就一定要从坐上海的公交车开始。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缓一缓那颗急切而又焦灼想立刻一眼就望尽上海的心。

如果说高架是上海的骨架,那么地铁就是上海的经脉,而公交车则是纵贯上海的血液。骨架是孤冷的,是隔绝交流的,是优越的存在;经脉是点睛的,是承上启下的,却又是见识狭窄的;只有血液,是热力奔腾的,是统揽大局的,是见微知著的。

在阳光下,在微风里,在售票员带着软糯吴音的普通话里,在邻座的让座不让座的吵吵嚷嚷声里,在或粗或细或强壮或精致的手臂的推推搡搡里……上海是个什么地方?这次,华年亲眼看到了。

从此,她再也没有忘记过那个时候她看到的那个上海。

她一直很想找语言去形容那个时候的上海。那种带着她现在无法置信的热情的二十岁出头女孩的眼睛看到的上海,那种好奇野蛮而又转瞬即逝的初入者的眼睛看到的上海,那种一寸一寸掠过企图立刻扎进上海心脏的眼睛看到的上海。

高耸入云熠熠生辉的大厦,曲折蜿蜒冒着红烧肉香味的弄堂,各种大人物住过的长满爬墙虎的老洋房,这些都是上海,却又不完全是上海;乌泱泱笼在你头顶永远堵着车的高架桥,成片成片供应着下午茶的咖啡店,永不打烊挑逗着你的酒吧,这些都是上海,却又不完全是上海;角落里升腾着油渍渍热气的生煎铺,十米一家敞亮的随时供应热腾腾关东煮的便利店,摆放着刚从巴黎时装周运来的时装的大橱窗,这些都是上海,却又不完全是上海;骑着助动车汗流浃背的快递员,开着法拉利正在补口红的女青年,走到树下重重咳一声吐出口痰的出租车司机,这些都是上海,却又不完全是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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