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我和Miss周商量好了,这次圆圆中国、圆融的案子由你来负责。”乔飞明说。
华年笑。然而她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难受。
宋星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个案子交给她,我也挺放心。”
Miss周看着华年,她的眼神上下翻动着,但还是透着那股永远的专业犀利。Miss周对着华年说:“好好干。”
就这样,华年正式成了圆融和圆圆中国收购案的负责人。
那天之后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里,华年再也没见过宋星河。华年倒在了圆融、圆圆中国这个案子里。乔飞明出行开始叫华年一起,和Miss周一起。和乔飞明工作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他决断很快,圆融的收购案虽然有曲折,但是乔飞明本来就是个能遇佛杀佛的人,更何况他还握着Miss周和华年这两把利刃。半年多下来,圆融、圆圆中国收购案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华年越来越老练,和人谈判时,与Miss周的冷峻不同,她总是在谈笑风生中拨开他们的血肉。乔飞明最喜欢夸华年有灵气,说她做事情领悟得很快。华年笑着回答,我小时候阅读理解这块一直很下功夫。乔飞明笑了很久。
华年很快就涨了工资,涨的幅度很吓人。半年的工资就足以支付市中心一套三室一厅豪宅的首付。华年动了这个念头,脑子里立刻已经转了几圈,马上找到了几个关键人。她现在驾驭人际关系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立刻她就买到了现在炙手可热的上海外滩一个著名豪宅里的一套公寓。虽然是里面最小的户型,也足足有150平米。听说这种户型市面上很畅销,转手出去就能大赚一笔。华年毫不吝啬,给了中间人一大笔好处费。这些年工作下来,她早就深谙此道,绝对不亏待任何帮助过她的人。
买房子之前华年谁都没说。签完约第一个就告诉了于成龙。当然,这次房子签约她不用去排队。华年特别去接于成龙下班。她一直没有买车,不能增长的资产就是浪费。
华年带于成龙去看她的新房子。门口的保安穿着制服帮她开出租车车门。售楼小姐躬身在门口等候,裸露的双腿在寒冬里瑟瑟发抖。华年感觉到于成龙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于成龙是什么都藏不住的。华年让售楼小姐带他们去参观样板房,让售楼小姐把房子按照他们专业的售楼模式,从头到尾完整地介绍了一遍。
从小区出来的时候,于成龙还在发抖。于成龙问华年,“你哪里来那么多钱?”
华年一时回答不出。她想起去年的那场大吵架。和宋星河在乔飞明家里见过之后,她忍不住在于成龙面前说起来这件事,在他面前当然是换了个方式说的,带着点得意,带着点自豪。以前每一次有男人和华年示好,于成龙知道后,总是会紧紧抱着她,把她当宝贝从头到尾哄一遍,华年很享受他为她的嫉妒。然而那一次,于成龙却是出乎意料地大爆发了。他狠狠摔了华年的手机,摔一次还不够,捡起来再摔,直到把手机摔成粉碎。华年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于成龙。原来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华年想起小时候陈老板和若飞吵架时候的咆哮,陈老板也是这样,把拿得到手的东西都狠狠摔了。那天华年拿这样的于成龙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大叫着我爱你。华年一边哭一边叫,叫了十几声之后,于成龙才停了下来。最后,于成龙狠狠抱住华年。华年明白,他也拿她没有办法。他们彼此都拿彼此没有办法,他们相爱着,但是越来越拿彼此没有办法。
华年在手机上翻出她的工资单,一条一条给于成龙看。
后来那天他们还是去吃了猪肚鸡火锅,照例的,在他夹给华年的牛肉里和好了。华年亲亲他。华年又欢喜起来。她和于成龙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是她买的,不是他的父母的,是可以完全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华年和于成龙一起打电话给若飞和陈老板,告诉他们这个喜讯。若飞很开心,陈老板已经操心起家具的事情。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若飞第一次主动说要来上海看看华年。陈老板一直和华年说,若飞有多忙多忙。华年知道若飞忙。每年大年三十她从上海赶回家,若飞都还没回到家。华年一般待到大年初二就会回上海。若飞却大年初一就去上了班。若飞真是拼了命的。
华年听说他们要来上海,实在开心得不成样子。于成龙也说到时候等陈老板若飞来了要带着他们去哪去哪。整个气氛都欢腾起来,是所有美好的雏形刚刚被定下来的那种喜悦。
房子,是扎在所有飘在上海人心里的命根子。这下子,一切都安定。这下子,那些缠绕她那么多年的梦里血红的眼睛终于可以闭上了。
过了几天,华年和乐宝说了买房这个事情。
华年约乐宝去了外滩一个老牌餐厅。乐宝很喜欢这里的龙虾,这里的龙虾装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尤其显得矜贵。
好久没有和乐宝吃饭了,想想居然都有半年多了。华年带着歉意说,“随便点,我来买单。”
乐宝眼睛笑着,“这么久不见,当然是我来买。”
“庆祝我买新房子啦。”华年说。乐宝的工资水平华年大约是知道,虽然涨了一些,毕竟乔飞明的秘书也只不过七十万年薪,Miss周的秘书总不能越过乔飞明的去。华年实在不舍得让她花钱。
乐宝眨着眼睛说:“我请。庆祝我交新男友。”
华年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衣服竟然全部已经换成了不显山不露水的香奈儿套装,很低调,只有扣子上一个小小的山茶花宣誓着这是富豪的专属品。
“谁这么好运气?”华年小心着问。
“你认识。”乐宝用从餐刀细细挑出龙虾肉,“颜顺昌。”
华年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她想起那天颜顺昌对乐宝的打听。只不过这样的打听对颜顺昌这样的男人应该是稀松平常的,可以有个几百几千次的。华年那天回去虽然特别告诉了乐宝,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开心开心。没想到真就成了。颜顺昌是离了婚的。这是好事情。
“那倒真该是你请。”华年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乐宝笑起来,“都快一年了,你和我说完没多久,他就来找我了。”
一切都很好。
乐宝有了新男友,她有个新房子。华年很舒心。那天她们喝掉了整整一瓶纳帕酒庄1990年份的红酒。两人拥着醉醺醺的彼此一起望了许久窗外东方明珠塔的灯光,安静的东方明珠塔。
若飞和陈老板来看华年,已经是三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若飞只有一天的时间。新房子还没搬进去,她们三个人挤在她原先租的狭小房间里。陈老板睡在沙发上,华年和若飞挤在她的那张小床上。半夜华年听到陈老板和若飞此起彼伏的鼾声,心里好安定。
这么多年,在上海有于成龙有乐宝,好像是不孤单的。可是一看到他们,突然就一种孤单涌了上来。原来这么想他们,只是平时都忘记了。想念可以忘记吗?欲望最大的武器就是障眼法,识穿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那天华年睡得很晚。起来的时候,若飞已经端着一碗鸡蛋面送到床边给她。她闻到厨房里传来爆葱花的香味,便知道陈老板在烧饭。
窸窸窣窣的,华年听到若飞对陈老板说:“你歇着去,我来吧。”
“你那个手艺,小年哪吃得惯。”陈老板说。
从小就是这样,每个早晨都是在陈老板爆葱花的香味里,在陈老板和若飞的悄悄话里醒来的。那个叫杜华年的小女孩,被逼着吃早饭,被逼着喝牛奶。华年掉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哭什么?”若飞有些吓到了。
华年突然抱住若飞,撒娇地扭在她的身上。若飞的身体很柔软,已经松垮掉了,可抱着的时候却仍然能感觉到当年的风姿。华年已经懂这些。她真的长大了,她知道。
华年一边大叫妈妈一边大声哭得止不住。哭着的人最经不住别人问哭什么。若飞端着面,一口口喂华年。
华年终于止住了哭。她吐吐舌头说:“都怪你们昨天打鼾,我没睡好,哭给你们看。”
陈老板在厨房听到,一边大笑一边大声问:“你妈现在打鼾厉害还是我厉害?”
华年认真想了下,才回答:“妈妈厉害。”
陈老板开心极了,拿着铲子跑出来对着若飞说:“我都说了你现在打鼾比我厉害,还不信。”
若飞笑骂了他们几句。陈老板啧啧着回去继续烧菜。
若飞和陈老板只待了一个晚上就走了。华年想着带他们去外滩吃顿饭也来不及。外滩还是好的,全中国只有上海有这么一个外滩,起码接待外地来的人首先要去外滩。
华年想起她在外滩未来的家,想起那天和乐宝醉眼里的东方明珠塔。很快,我们都会嫌这里土气了,像所有的有钱人一样。华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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