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经典短篇 > 止狩台(第二部) > 第三十七章 绝地

第三十七章 绝地(1 / 2)

第三十七章

绝地

立冬过后是小雪,雪虽未下,雨却刺骨了,两千张马皮不够五千一百人分,只好一半给战力犹存的精兵,一半给伤病最重的羸兵,余人只有剪棉被缝棉衣,勉强应付一日寒过一日的初冬。

孙牧野把自己的半张马皮缝成了夹棉的皮袄。这夜,他给最后一针打上结,递给乔恩宝,乔恩宝道:“我有棉衣,你自己穿。”

孙牧野道:“夜来地窖里冷。”

乔恩宝道:“我不冷。”

孙牧野把皮袄扔在了两人的中间。这铁匠铺的房屋已被拆光,只剩一方半截墙的后院,两个倚坐在墙下,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阵,突听墙外响起脚步声,一个人在叫:“孙将军在哪儿?”

乔恩宝起身往地窖里钻,孙牧野翻身跳出墙,问:“谁?”

那小医兵瑟瑟地跑过来,问:“你一个人在这边做什么?”

孙牧野反问:“什么事?”

小医兵道:“我本来睡了,梦里忽然想起一个方子,是小时候听村中老人说的,灵不灵我可不知道。”

孙牧野道:“什么方子?”

小医兵道:“熟石灰、野马毛和野艾根一起煎服。”

孙牧野把小医兵瞧了半天,勉强信了,问:“熟石灰是不是从墙上刮?”

小医兵道:“差不多。”

孙牧野又问:“没有野马,战马行不行?”

小医兵道:“凑合了。”

孙牧野又道:“野艾根呢?”

小医兵想了想,道:“只怕原上有。”

孙牧野又看小医兵。

小医兵道:“你叫胆大的出城去找!”

孙牧野道:“此刻别人都睡了。”

小医兵道:“叫他们起来。”

孙牧野道:“你又没睡,你去。”

小医兵跳脚道:“被洛贼抓住了怎么办!”

孙牧野道:“你身手这样灵活,谁也抓不住你。”

小医兵得了恭维,瞬间静了,嘀咕道:“要文火煎,咱们又没火。”

孙牧野道:“哪怕生吃,也要试一试。”

小医兵嘟起了嘴,孙牧野抚着他的背,和他一起往外去,道:“趁夜深,你沿着城墙逛一圈,洛兵准不知道。我去给你找背篓。”

小医兵道:“我去也成,若被抓住了,你别怪我投降。”

孙牧野道:“好,不怪你。”

两人一起找了个大竹背篓,小医兵背上了,孙牧野把他送到西城门下,叮嘱道:“别走远了,就在附近找一找。”

城门打开一线,小医兵瞄了瞄外面,见洛军军营的廓影远在一里开外,道:“你叫城头盯紧些,若洛贼来了,要提醒我。”

孙牧野道:“好。”

小医兵半个身子擦出去,又向城门下的兵道:“记得给我开门,别把我关外面了。”

士兵们都点头道:“就在这里守你回来。”

小医兵方去了。孙牧野走上城头,见那小医兵猫着瘦小的身躯,在地上一寸寸摸索杂草,渐渐身影混入夜幕,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住处睡下。

睁眼到了第二日,孙牧野先去了水井边,问:“还有水没有?”

炊兵坐在井边给木盆结绳,道:“一夜好大风,井下冻住了,我正要下去把冰敲碎。”

孙牧野道:“我去。”

炊兵结好了绳,把木盆扔下井口,孙牧野拿起一把铁锤,道:“我拉绳子就扯我上来。”

炊兵道:“是。”孙牧野跳入井里木盆中,几个士兵合力放绳,将他放下了深井。

每下一尺,寒意便深一分,孙牧野下到大半,忽听上面叫:“孙将军在哪里?”炊兵们都道:“下井了,什么事?”

孙牧野仿佛听见有人在焦急说话,木盆却到了井底,他探手一摸,果然薄薄一层井水已凝冻成冰,他拿铁锤用力敲,敲出一片冰碴,用手捧了放进木盆,忽然井口冒出一个头,叫:“孙将军快上来,出事了!”不等孙牧野回话,已将绳索往上扯,眨眼把他拉出了井,亲兵们挤上来报:“殷字营在杀人!”

孙牧野问:“杀谁?”

亲兵道:“杀王字营!”

孙牧野拔出横刀便问:“在哪里?”亲兵们领着孙牧野去了。

折过两条街,孙牧野瞧见二三十个殷兵将七八十个王兵堵在死巷尽头,殷虚负手在不远处看,一见孙牧野,他决心先发制人,叫道:“孙牧野,瞧你做的好事!”

孙牧野反问:“你又怎么了?”

殷虚道:“我说遭瘟之人留不得,你偏留!如今瘟疫关不住了,你自己去看看这些人!”

一个殷兵挥矛往一个王兵身上指,道:“孙将军,你看看!”

孙牧野见那王兵衣衫已被划烂,露出皮肤来,满是红斑,其状恐怖,殷兵道:“全遭瘟了!”

孙牧野认出了这是罗伟,本该关在布庄中的人,他大怒道:“你如何逃出来了!”

罗伟道:“我没遭瘟!”

殷兵道:“七窍全出血了,还狡辩!”

罗伟的泪血流了一脸,面目虽狰狞,语气却悲伤,道:“对不住!对不住兄弟们!我本以为……”身子跪倒,话语断了。

殷兵又一拥而上,大肆砍刺,孙牧野道:“住手!”

殷兵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肯听,依旧向毫无还手之力的王兵攻击,孙牧野的亲兵持刀冲过去,叫道:“主帅下令住手,抗命者死!”刀锋相交两个回合,勉强分开了殷兵和王兵,殷虚道:“你还要留这些瘟人?”

孙牧野道:“焉军不能杀焉军!”

殷虚道:“你留他们,十日之内,城中人全死光!”

孙牧野向王兵道:“你们回布庄去。”

殷虚质问:“关住了没有?”

孙牧野道:“没关住是你的错!你派人看守的地方,如何逃出病人来?”

殷虚道:“那你自己派人看守!”

孙牧野道:“好,我自己守!”却听街尾一个声音高叫道:“不能留他们!”

孙牧野蓦然回头,不知何时,身后已站满了各营将士,都死死盯着他。千夫长秦义出列道:“孙将军,士兵们每日挨饿受冻,还要站岗打仗,半句怨言都没有,可我们不想和瘟人活在一处。”

孙牧野道:“他们住在布庄里,不出来。”

秦义道:“说是不出来,怎么又逃出一个,害死了这许多人?”

孙牧野道:“孙字营的兵亲自看守,不会再出错。”

殷虚冷哼道:“谁说非要逃出人来才传染?若是气息传染呢?那气被风吹到小城八方,谁逃得了?”

人群不安地骚动,纷纷道:“杀死他们!”

秦义再踏前一步,道:“孙将军,若绝境之中军心大乱,后果你该明白。”

孙牧野道:“这些兄弟是和你们一起在止狩台下誓师出征的。”

秦义道:“你非要我们也害了病,送了命,才叫同生共死吗?”

忽然一个王兵走了过来,殷兵忙举起矛,道:“再走一步,我刺了!”

那兵却向孙牧野道:“孙将军,我们出城!”

一条街顿时安静下来。那兵道:“我们也不想遭瘟,可既然遭了,只好认命。我们此刻便出城,你们守好这里,守到陈琳将军来援,若洛贼退了,莫忘记王字营也有功劳!”说完,那兵领着十几个同袍一起走,众人忙不迭让出一条大路,忽然人群外又有个声音叫:“孙将军在哪里?”

一个人吭哧吭哧跑出来,却是那小医兵,他怀中搂着一大束野草,身上还背着满满一篓,见了孙牧野便道:“找到这些!”

孙牧野向众人道:“医兵出城采药回来了。能治瘟疫的药。”

殷虚拍手道:“好个医兵!一千年无人能治的病,他能治!龙朔宫尚药局不请你做奉御可惜了!”

小医兵跑得急,又被抢白,顿时红了脸,道:“我也是听的野方子,要试试才知道。”

孙牧野道:“咱们试试。”

众人齐道:“孙将军三思!竹枝城只剩五千人,再经不起大灾小难!”

孙牧野道:“我叫他们去布庄,再逃出一个,你们找我问罪。”

众人都看秦义,秦义沉默片刻,先转身而去,于是七七八八都去了。等人群散尽,孙牧野向王兵们挥挥手,领着他们往布庄去,他身后,殷虚吩咐亲兵:“都去洗一洗澡,把瘟气洗掉。”孙牧野头也不回道:“水没多的。”殷虚向亲兵道:“去孙字营借水来洗!”

孙牧野把王兵领回了布庄,里面又死了三十多个,他自将尸体一具具拖出巷子,拖上南城,扔出城墙外,无论哪营哪火都不肯帮忙,只在远处观望,他往返三十多次,才将尸体清除干净。小医兵将背篓放在巷口,自己无影无踪,孙牧野将野艾根摘下,去马厩剪了马毛,在墙上刮了石灰,和在一处切磨成粉,端进布庄,一人分一勺,让他们吃下。做完一切已是夜间,他走出巷子,亲兵要过来,他摇摇手不让他们近前,独自回了屋。躺在席上,孙牧野借窗外月色看自己的双掌,皮下仿佛生了几道红线,他再撸起袖子看手臂,也分不清是铜色是血色,半晌之后,他从怀里拿出仅剩的一小包药沫吃了。

大雪时令到了,郁积的乌云将整片青苎原死死笼罩,站在尺函谷口的山头俯瞰,那竹枝城已然是座死城。林渊泓穿着单薄的纱袍在山头站成了一株枯树,朔风吹过,引得他低咳不止。亲兵跑上山来,道:“林相公,去黄武城讨冬衣冬粮的人回来了。”

林渊泓问:“讨到没有?”

亲兵道:“没有。”

林渊泓的唇泛出了紫色。

亲兵问:“我们为朝廷打仗,圣上为何要克扣粮饷?将士们穿的还是秋衣!眼见要下雪了。”

林渊泓道:“圣上是要逼迫林渊泓出战。”

亲兵道:“那我们便战!焉贼看着不到五千人了,破城只在眨眼间!”

林渊泓道:“交兵三年,大小四十战,你该清楚,两个洛兵才换得一个焉兵,攻五千焉兵,便要拿一万洛兵的命换。”

他看着那座了无生气的城,仿佛在疑问,又仿佛自问:“明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摘得胜果,为何要一万将士作无谓牺牲?”

亲兵道:“竹枝城每天都在往外扔尸体,右虞候军的人悄悄去瞧过,有的是饿死,有的是冻死,最近去看,还有病死的,那死状……”

林渊泓问:“怎么?”

亲兵道:“城里多半生瘟疫了。”

林渊泓点头。

亲兵又问:“林相公,你说他们还能撑多久?”

林渊泓道:“焉军的筋骨已垮塌,只有意志还系于一线,我在等这根线断。”

亲兵再问:“几时能断?”

林渊泓道:“那要看泽阳城的捷报几时到。”

亲兵道:“仇督军要和陈琳决战了。”

林渊泓遥望西方,道:“兴许今日,兴许明日,泽阳城下会决出胜负。洛焉两国这一局,终于要有定论了。”

他在山头顶风盘膝而坐,亲兵道:“相公近来身子易病,吹不得冷风,回帐中休息吧。”

林渊泓道:“我就在此地,守候仇督军的战报。”

亲兵道:“纵然此刻仗已打完,也要六七日后才有战报来。”

林渊泓右手握拳在嘴边遮住咳嗽,道:“我等六七日就是了。”他抬起苍白的脸,微笑道,“不知为何,我一年都等了过来,却等不及这几日了。”

亲兵道:“我去端碗热水给你!”说完转身跑下山头。身边没了人,林渊泓的笑意变作忧伤,他目色切切地望向混浊的穹隆尽处,好似盼望下一瞬便有洛军信使纵马而来。

可他足足等了十日。

这日正是冬至,冻雨下了一天,林渊泓披的毡毯已被淋透,还立在半山不肯走,临近傍晚,一骑自西而来,登上山坡,亲兵们打马迎上去,问:“来者何人?”

那骑兵出示信符道:“我是泽阳城仇督军遣来的信使!”

林渊泓忙道:“快把战报说来。”

骑兵道:“林相公,仇督军送来一份冬至大礼。”

林渊泓问:“什么大礼?”

信使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匣子,上呈道:“陈琳的首级!中焉援军覆没了!”

话音未落,亲兵们已雀跃起来,互相庆道:“陈琳死了!焉军败了!”欢庆之后,见林渊泓出神入定一般,目光锁着那匣子分不出悲喜,都道:“林相公,你说句话。”

林渊泓转身看向竹枝城,叹道:“孙牧野败矣!”

同为冬至,竹枝城最后一棵树被砍倒了,树叶早被吃光,士兵们便哄抢树枝、树皮和树根。抢不到的则去了马厩,试图在没了马的马厩里找出一块肉,或是一堆草,却一无所获。

秦义和弟兄们一起守北城,他坐在墙垛上,拿一把生了锈的匕首割马皮衣,割下半指宽的一条,放入嘴里嚼,问左右:“是马皮好吃,还是棉花好吃?”

身旁的士兵也把棉被里的棉花扯出来吃,道:“马皮难嚼,却有肉味;棉花好吞,却吃了肚痛。”

秦义又割下一丝马皮,塞进那兵的嘴里,道:“吃肉吧!”

一阵北风吹过,秦义抹了抹脸,问:“是不是下雨了?”

一个兵仰脸探了探,道:“又下了!”

士兵们一面冻得瑟瑟发抖,一面振作精神道:“快接水!快快快!”纷纷捡起杯、碗、盆放上城垛,在城墙上摆了长长一排,一个兵伸出舌头接雨,含糊道:“老天爷,多撒点尿下来!”

秦义忽道:“洛贼来了!”

正在咂雨的士兵们忙去拿武器,却见远处,来的不是成百上千的洛军,只是一骑,缓缓近了城,在十丈开外停住。一个焉兵大声喊:“你找谁?”

那洛兵道:“今日冬节,你们吃汤圆没有?”

焉兵道:“我们吃饺子,正在下锅。”

洛兵道:“北人粗蠢,冬节要吃汤圆。”

焉兵道:“南人无知,今日是吃饺子!”

洛兵道:“吃汤圆!”

焉兵道:“这洛贼,无故来拌嘴吗?好没趣!”

洛兵道:“冬至大如年,我们送你们一份礼。”

焉兵道:“客气!送来什么礼?”

洛兵道:“是仇督军送给林相公,林相公转送你们孙将军的!”

焉兵道:“你丢上来!”

洛兵道:“立个君子约:我近了前,你们莫伤人。”

焉兵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大胆过来!”

洛兵果然策马到了城下,解下一个匣子,道:“接住了!”手臂一抡,将那匣子抡上城头,一个焉兵接了,问:“是什么?”

那洛兵却打马撤退,奔出十丈远才停,此时焉兵已打开了匣子,见是个血淋淋的人头,都诧异问:“这是谁?”

洛兵叫道:“不认识?他是你们湘州节度使,陈琳!”

焉兵们齐声喝道:“胡说!”

洛兵道:“不信,你拿去给孙牧野看!泽阳城打完了,焉军大败,陈琳被斩首,只逃回去四五千个兵!”

秦义捧着匣子的手抖个不停,洛兵道:“你们再不会有援军来了!西项正在打中焉西线,哪里还顾得上你们?不如马上投降,归顺东洛,还有年过!”

焉兵们愤怒地骂道:“滚!”

洛兵笑哈哈转马回去了。

焉兵们六神无主,都围着秦义问:“千夫长,这是不是陈琳将军?”

秦义道:“我……我只远远见过陈将军一次,记不清了。”

一个道:“快去问孙将军!”秦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抱紧匣子找孙牧野去了。

孙牧野的两个亲兵出了事,一个死了,腹胀如球,一个还活着,正抱着肚子哀叫,孙牧野抱起活着的那个,问:“怎么回事?”

那亲兵道:“墙角生了石面……我们……我们吃了……”

孙牧野道:“面了也是石头!吃了会死!”

亲兵抱着越来越胀的肚子,道:“饿!饿得没法子了……”

孙牧野猛然将手插进他的嘴里,一直伸到喉中,道:“吐出来!”

亲兵的喉咙被刺痛,在孙牧野臂弯中不住地呜咽挣扎,孙牧野发狠压他的舌根,他从喉到腹一阵翻搅,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孙牧野把他翻身向下,用膝盖顶他的心窝,三指在他的喉中死压,道:“吐!不吐便死!”那亲兵心窝一阵抽搐,然后“哇”一声,一大坨湿土从口中呕了出来,孙牧野道:“好!再吐!”

正在此时,秦义捧着匣子来道:“孙将军。”

孙牧野头也不回道:“我没空。”

秦义道:“出大事了。”

孙牧野膝盖用力一顶,亲兵又痉挛着呕了几小口,秦义道:“孙将军,泽阳城我们败了!”

孙牧野不动了,那亲兵从他膝盖上滚下地,伏着干呕,污秽糊了一地,孙牧野慢慢起身,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问:“什么?”

秦义打开匣子伸到孙牧野面前,问道:“这是不是陈琳将军?”

孙牧野往匣子里看了一眼,瞳孔蓦地射出惊怒的光,虽只一瞬,却被秦义看在了眼中,他最后一丝希冀落空了,道:“是他,对不对?”

孙牧野道:“是。”

秦义仰天长叹一声,道:“援军没了!”

许多将士闻声而来,正听见秦义这句话,都问:“是不是真的?陈将军败了?”

秦义道:“人头在这里!你们自己看!”他将匣子向人群中一抛,陈琳的头颅掉了出来,众人都呆呆看那头颅,秦义问孙牧野:“现在怎么办?没吃的了,没穿的了,也没援军了!”

孙牧野不知道。他回身扶起亲兵,又去挖他的喉,道:“吐!一定吐干净,石面不能吃!”那亲兵不听,孙牧野使劲拍他的背,道,“用力些!”

一个兵在后道:“孙将军,他已经死了。”

孙牧野一愣,将亲兵的脸抚起细看,果真没了气息,他深喘了一声,坐在了地上。秦义还要上去说话,几个士兵将他拉住,小声道:“让他想一想吧。”

秦义向孙牧野的背影道:“给你一夜想清楚,四千三百人,明日走哪条路。”

孙牧野回头问:“你想走哪条?”

秦义不应,分开众人去了。回到北城城头,士兵们问:“千夫长,孙将军怎么说的?”

秦义反问:“若有两条路走,你们是随孙牧野,还是随我?”

最新小说: 贝海拾珠 纯原乡 遇到梦 椿与冬 我的明恋是暗恋 从紫罗兰开始的无限穿越 不知风吹向何方 我们的故事清溪 小窦日记 亚橘的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