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经典短篇 > 止狩台(第二部) > 第三十六章 孤城

第三十六章 孤城(1 / 2)

第三十六章

孤城

到九月初,大半个竹枝城已被拆空,城头堆满了木块和土坯。这一日孙牧野在残垣之间巡视,一转角,便看见那个断腿老兵坐在墙下捉虱子。自入城以来,这老兵一直独来独往,半疯半癫,无人知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他是哪一部兵,只猜想他的同袍兄弟都已在青苎原一役阵亡了。此刻他捉到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虱,举在阳光下瞧,见了孙牧野便笑道:“孙小子,你吃不吃?”

孙牧野摇头,那老兵便将虱子抛入口中,嚼得啪啪响,道:“过几日,连马肉也没喽,虱子肉也是肉!”

孙牧野走到小巷拐角处又回头,见老兵眼中好像闪出几点血红的光,他不敢细看,转出巷角走远了。

到正午时分,孙牧野走到井边看炊兵们宰马剥皮,没了火,只好生割生吃,他看了看四周,问:“乔恩宝呢?”

士兵们都道:“这两日没看见。”

一个兵一边割马腿一边道:“马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如今只剩二百多匹了。”

孙牧野道:“病死的不吃,饿死的吃。”

士兵道:“病死的都扔出城去了。大家都舍不得。”

孙牧野道:“趁天气好,把马皮全拿出来晒,冷了好御寒。”

士兵们道:“难道要在这里过年?”

孙牧野道:“有年过就是好事。”

忽然一个兵跑来叫道:“孙将军,信鸽又来了!”

孙牧野便去城头看,士兵把信鸽捧给他,他取出纸条,看了一遍,学过的字早忘光了,好容易认出一个“肖”字,问亲兵:“是不是肖汉卿将军写来的?”

亲兵拿过纸条一看,道:“是!肖将军看泽阳城的援军过不来,想自己带兵撤出沧澜湖,从南边来救。”

士兵们拍手道:“这下可好!有两路援军了!”

孙牧野道:“他一来,祝子钦也要跟着来。”

亲兵道:“肖将军已经点好人马要开拔了。”

孙牧野道:“回信肖将军,他在沧澜湖牵制住祝子钦,便是帮我们了,竹枝城还守得住。”

士兵们被一盆冷水浇下来,都怏怏垂下头去,亲兵在纸条背面写了孙牧野的话,卷好放入信鸽足上的竹筒里,鸽儿展翅一振,飞出城头,孙牧野看它往南而去,便往城下走,忽听士兵们又嚷起来,道:“被射下来了!”

孙牧野转身一看,那信鸽一声啸鸣,从高天直落下地,身上横穿着一支大羽箭,原上几个洛兵纵马过来,捡起信鸽,向城头笑道:“传什么信?没门路!”拎着鸽翅跑远了。

孙牧野冷着脸下城去了。井边,士兵们还在宰马,孙牧野看了一圈,道:“少杀了一匹。”

士兵道:“有人不许杀他的马,又在马厩纠缠起来了。”

孙牧野问:“谁?”

士兵道:“唐珝。”

孙牧野又去了马厩。

唐珝自入了城,便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他不理旁人,旁人也不理他,唯一的伙伴只剩甜瓜。他每日都住在马厩里,和甜瓜一同吃一同睡,不知不觉竟熬过了这半年。每日士兵们进来挑马杀,他都牵起甜瓜远远躲开,直到这日,马厩中已寻不出一匹站得稳的马,士兵们便看中了甜瓜,非要宰杀不可。

孙牧野到时,几个拎刀士兵正围着这两个。唐珝紧紧搂着甜瓜脖子,又惊恐,又愤懑,一看见孙牧野,愤懑少了几分,惊恐却多了几分,手臂将甜瓜搂得更紧了。

时隔半年,孙牧野才和唐珝说上了话:“你又在做什么?”

唐珝道:“不能杀我的马。”

孙牧野道:“别人的马都杀了。”

唐珝道:“不准杀我的马!”

孙牧野问:“为什么?”

唐珝道:“甜瓜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孙牧野道:“谁的马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唐珝弱声道:“你放过它,当我求你。”

孙牧野问:“那人吃什么?”

唐珝道:“还有那么多马。”

一个兵道:“凭什么杀别人的马,不杀你的马?”

另一个道:“他的是突厥马,难怪心疼。”

又一个道:“突厥马便金贵了?在别处金贵,在这里都贱。”

两个兵上前拖唐珝,道:“莫耽误时间,将士们没吃的!”

甜瓜鼻中喷着愤怒的白气,叼住唐珝的衣服不放他走,唐珝道:“这是我父亲赏我的马,它两岁便跟我了!”

一个道:“莫搬出你的父亲来,吓不住人了!”

唐珝顾不得拌嘴了,他挣脱二人,又环住甜瓜脖子,向孙牧野道:“求求你,留它一条命。”

孙牧野正在审视这匹突厥马。煎熬半年,城中人马都是皮包骨头,半死不活,独它还骨刚肉健,神气矫亢,若不是唐珝拦着,竟要和士兵们搏斗一般,把长长鬃毛甩得猎猎响,孙牧野道:“不杀也成,你把它借给我。”

唐珝忙道:“好,我借给你骑。”

孙牧野道:“我不骑,我找个兵骑它出城,突围传信。”

唐珝问:“传什么信?”

孙牧野道:“汉卿将军要从沧澜湖撤兵,来救援竹枝城。他若登岸,沧澜湖的平衡要破,竹枝城的平衡也要破,我想请他留在当地。”

唐珝的手把马鬃毛抓来抓去,想了又想,孙牧野问:“舍不得?”

唐珝道:“你找谁去传信?”

孙牧野道:“做事信得过的。”

唐珝道:“我去!”

孙牧野反问:“你?”嗤笑了一声,转身便走。

唐珝道:“甜瓜只听我的话,别人骑它要挨摔的。”

孙牧野只好站住。

唐珝道:“你……你让我去,你再信我一次。”

一个兵道:“孙将军,别再吃亏在他身上了。”

唐珝争道:“你信我最后一次!”甜瓜仿佛明白了什么,展身奋蹄,来衔唐珝的肩,要他上背,唐珝想上又不敢上,两手按住马鞍,看着孙牧野道:“好不好?”

孙牧野点头,唐珝喜出望外,翻身上马,孙牧野道:“去收拾东西,半夜动身。”

唐珝道:“是!”

到丑时,唐珝吃了生肉,喝了井水,用野草喂了甜瓜,便动身往南门去,一个兵搂着他的肩,陪他走了一段,道:“出城后不要急,等乌云遮月了再走。西边的洛贼营帐比东边稀疏,你走西边。他们下半夜换岗慢,你看准哨兵下了岗哨,便溜过去。”

又一个道:“我们早瞧好了,山上的哨兵一天比一天松垮,西南边最矮那个山坳,有片松林他们从来不去,你上山后便走松林,别怕黑!”唐珝道:“我不怕。”

又一个赶上来,道:“唐珝,这衣裳你穿上。”唐珝一看,那士兵手里拿着一件洛军衣,道:“我在死洛贼身上扒的。”唐珝便穿上了。

跟着走的士兵越来越多,都叮嘱他:“唐珝,这回别出差错!”

唐珝应道:“绝不会!”

走到南城门,唐珝看见门洞里孑立着一个人影,正是孙牧野,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过去招呼道:“我走了。”

孙牧野道:“传给汉卿将军的话,别忘记。”

唐珝道:“是。”

孙牧野道:“你把信传到了,就回开元城去。”

唐珝却没想到这节,一时愣住了。

孙牧野道:“兵败受困,我负全责,苗车儿牺牲也不是你的错,你忘了这些事,安心过日子。你兄长托付我的事,我没有做好,你把我的歉意告诉他。”

唐珝垂头不应,牵着甜瓜从他身边过去了,孙牧野又道:“若是……”

唐珝问:“什么?”

孙牧野道:“若是撞上了洛贼,别逃,告诉他们你是大焉先相之子,林渊泓是你父亲的门生。”

唐珝默然点头,和甜瓜去了门边,两个士兵打开一缝城门,放两个出去了。

待城门关闭,孙牧野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走过那条小巷,断腿老兵还倒在半截砖墙下,似已睡沉了,孙牧野蹲下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屋里睡,夜凉得很。”

这一拍,却让他的手凝在老兵的肩头。

这断腿老兵已死僵了。

孙牧野把他的身子扳转过来,借着云边昏暗的月色细看,一看之下更是骇然:老兵七窍流血,死相狰狞。

孙牧野倒吸了一口凉气,忽听巷口有人说话,两个士兵走了进来,见状都问:“孙将军,怎么了?”

孙牧野道:“他死了。”

两个士兵也凑过来看究竟,惊道:“他是怎么死的?”

孙牧野道:“不知道。”

三人面面相对疑惑半晌,孙牧野去抱那尸体,士兵忙道:“我们来。”一个抬手,一个抬腿,询问:“也扔去城外?”

孙牧野点头,两个便抬着老兵去了。

翌日清晨,海夷侯将唐瑜送到海岸边,唐瑜道:“一月之后,大焉会有百艘粮船兵舰来岛,供君侯征战之用。”

海夷侯道:“岛民备战需要时日,某力争在严冬封海之前发兵思州,望竹枝城焉军再坚守两月。”

唐瑜道:“唐瑜与竹枝城一同静等君侯捷音。”

海夷侯手执一碗龟甲酒奉给唐瑜,道:“某有心留先生多住些时日,只是先生嫌岛鄙室陋,不肯再降。”

唐瑜将酒一饮而尽,道:“唐瑜远行数月,牵累家人挂念,不能不仓促图归。”

海夷侯莞尔,执唐瑜之手将他送上归船,唐瑜在船头向海夷侯三揖作别,舍岸而去。此时晨光在海面画出一条长约千里的金色大道,小船在道上乘风御浪,轻快西驶,一走十多日,回了东瑶国境,眼见海岸遥遥在望,忽然船后响起鱼兽叫声,唐瑜回头看时,百余头黑身白眉的大鱼尾随而来,它们好似知道唐瑜在回头看自己,越发叫得欢,一个个腾跃而出,在海面画出一道道淘气的弯弧,再扎入海中,一时寂静的大海犹如春日的游园一般喧闹,船头掌舵的海夷笑道:“唐先生,怕不怕这大鱼?”

唐瑜道:“它们不像猎食的样子。”

海夷道:“这海畜本来凶残得很,那恶鲨见了它便逃,却单单和人亲近,我们入海打鱼时,见它们在,便知附近没有鲨鱼。它们也爱帮渔民的忙,把小鱼儿朝渔网中赶,我们收了网,再赏它们吃饱。”

一条大鱼近了船,冒出圆滚滚的头向唐瑜叫,竟露出讨人怜爱的笑意来,唐瑜蹲下身,对视这仿佛来自另一片天地的奇异灵物,海夷道:“唐先生,你摸摸它,它才肯走。”

唐瑜笑问:“它当真不咬人?”

海夷道:“当真,它什么鱼什么兽都欺负,就是不伤人。”

唐瑜果然伸手,触摸到了那乖胖的大鱼头,大鱼在唐瑜的掌下吱吱作声,唐瑜向它笑,它也向唐瑜笑,海夷也兴高采烈,大喝道:“逆戟兽护航,四海八荒都去得!走喽!”海风吹满船帆,小船畅游如飞,那群逆戟兽护船行了十余里,才依依不舍分道而别,掉头往沧海深处去了。

乔恩宝失踪七日了,孙牧野找遍全城三百处民房也找不到人,心中急躁,道:“猫窝大的地方,他能藏到哪里?”

一个兵道:“难道出城了?”

孙牧野恼火道:“出城做什么?买菜?”

那兵耸了耸肩,道:“莫不是悄悄投敌了?”

孙牧野突地回身盯那兵,那兵便不敢言语了。

孙牧野到了井边,一个士兵打上半桶水来,道:“井水也越打越少。”另一个道:“只怕要冬枯。”众人把十匹马宰割清洗了,分发给五十个百夫长,百夫长再分发给全城五千三百人。孙牧野最后领到自己的一份肉,握在掌心去了关李三狗的住家,开了屋锁,向内道:“李三狗,吃的来了。”

往常孙牧野一开口,屋内便大声唾骂,今日却安静得很,孙牧野探头往里看,见李三狗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孙牧野道:“你若不伤人了,我便放你出去。”

李三狗不应。

孙牧野走近两步,摊开掌心道:“你拿去吃。”

李三狗也不起身接,垂头似在瞌睡,孙牧野叫道:“三狗。”

李三狗缓缓抬头,气喘得又浊又长,屋内昏暗,孙牧野看不清他的脸,俯身凑近问:“你怎么了?”

李三狗猛地龇开牙,向孙牧野脖子咬来,孙牧野连忙后退两步,李三狗摔倒在地,抬头向他道:“你害死我了!”

孙牧野终于看清了李三狗的脸:血丝织满双眼,血水从鼻尖、耳尖滴下,血块堵满了嘴,七窍无一处不见红,孙牧野突然想起那日的断腿老兵,他下意识又退了一步,李三狗道:“孙牧野,偿命……偿命!”

孙牧野将肉放在离他三尺远的地上,道:“你先吃东西,我去叫医兵来。”

李三狗的目光立时被生马肉吸引,爬过去抓起肉便往嘴里塞,一时满手都染上腥红,不知是马血还是人血。孙牧野转身出屋去找医兵,却有一个兵跑来道:“孙将军,出事了!”

孙牧野问:“什么事?”

士兵道:“东南边有许多兵突然病了!”

孙牧野道:“什么病?”

士兵道:“医兵也不晓得!都全身发烫,眼红得像冒火一般!”

孙牧野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啃食的李三狗,只觉头皮一阵一阵发麻,他猛然记起多年前在夜州耳闻的那场灾祸,连忙跑去了东南边,只见五六十个兵或坐或躺,个个七窍涨红,小医兵走过去要把一个的脉,孙牧野边跑边叫:“别碰他!”吓得小医兵忙收回手。

孙牧野近了前,一个血泪忍不住流的士兵道:“孙将军,我们病了,医兵要给我们看病。”

孙牧野问:“你们碰过尸体没有?”

病兵皆道:“东南角的尸体,是我们抬出去的。”

孙牧野心胆一颤,双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围观的士兵问:“他们生了什么病?”

孙牧野道:“只怕染了瘟疫。”

此言一出,没病的兵呼啦啦全往后退,得病的兵血脸转成白脸,原本站着的也瘫倒了下去。

孙牧野将四下一看,指着一家布庄道:“你们先进去,别出来。”

病兵道:“不是瘟疫!我们不进去!”

孙牧野道:“先进去!我们给你们送吃的,想法子医你们。”

小医兵远远逃出五六丈,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叫:“瘟疫医不了!神仙也没药!”

病兵求道:“救我们!”

小医兵还叫:“没救了!”

孙牧野道:“你别说了!”

小医兵逃远了,孙牧野依然手指宅院,道:“你们进去。”

病兵们谁也不肯去,口中道:“我们只是发了热,孙牧野便不管我们了!”

孙牧野心急如焚,回头看围观的士兵,士兵们生怕孙牧野点自己来拖人,慌不迭又退了十步远,孙牧野自向最近的一个病兵走过去,那病兵挣扎着往后爬,道:“我们和你一样是人,凭什么关起来!”孙牧野提起他的后领便往布庄里拖,病兵叫道:“我在青苎原上也没被洛贼打死,却要被你害死了!”孙牧野一听,气力尽失,再也拖不动人,忽然一个声音高叫道:“让路!”

围观士兵都闪开了,殷字营几十个士兵走了过来,被拥在中间的殷虚问:“遭瘟了?”

孙牧野道:“嗯。”

殷虚道:“扔出去。”

孙牧野道:“什么?”

殷虚道:“扔出城去,不然全完了。”

孙牧野道:“他们还活着。”

殷虚道:“留下他们,我们全死。”

孙牧野道:“咱们试试医他们。”

殷虚道:“你试试?你会望闻问切,还是开方捉药?”

那逃走的小医兵又转了回来,道:“不是我造谣,真没救!瘟气沾上一点,只有死!”

孙牧野摇了摇头,又去拉那病兵,道:“先去院子里,我给你们拿吃的。”病兵们听见殷虚要扔自己出城,倒宁愿去院子里了,孙牧野搀住一个往里走,殷虚道:“孙牧野,你不要命了!”

孙牧野道:“不能把活的人扔出城!”

殷虚道:“他们还活得过几日?你想想这些没病的人!”

孙牧野回头看了看肃然无声的围观士兵,道:“我把他们关在这里,我给他们送水送饭,你们想离远些,就离远些。”又向殷虚道,“你看我的眼睛。”

殷虚冷脸问:“你眼睛好看?”

孙牧野道:“我的眼睛若泛了红,你把我杀了,扔出去。”

殷虚闭上了嘴。孙牧野扶着病兵往布庄大院内去。不多时,一座宅院挤满了五十七个人,孙牧野叫亲兵搬来五十七条床褥放在巷口,自己抱进院子,一一铺好,给他们留了清水和马肉,最后一人出来,锁上院门,问巷口默默等他的亲兵:“乔恩宝呢?”

亲兵们道:“还是没见。”

孙牧野又找乔恩宝去了。他上一次只找院中和房内,这一次找的是地窖和地坑,一直找到半夜,孙牧野进了城西一家铁匠铺,找到了后院的地窖,他用手拉木头窖门,窖门纹丝不动,显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孙牧野便用手捶门,吼道:“乔恩宝!出来!”

窖下一丝动静也没有,孙牧野道:“你把窖口打开!”

捶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孙牧野转身去了打铁铺子,抽出一柄斧头来,走回地窖边,抡圆了往木门砸,边砸边问:“你打算躲到几时?”

七八斧下去,木门碎了,孙牧野纵身跳了下去。地窖中暗不见物,只闻见浓重的霉臭和腐肉气,孙牧野到了窖底,蹲着不动,听见身右八尺外有轻弱的呼吸,便向那边爬去,那边响起窸窣声,似有人在退避,孙牧野加快爬过去,手刚触到一片裤角,那人终于张口叫道:“你走!莫传染给你!”

孙牧野循声扑过去,将那人一把抱在怀里,恨声道:“你躲到几时!乔恩宝!”

乔恩宝蓦然大声号啕,死命推孙牧野,道:“传染!是瘟疫!传染!”

孙牧野道:“刀箭来了咱们一起,瘟疫来了咱们也一起!”

乔恩宝道:“何苦连累你……”

孙牧野道:“是我连累你们困在这里。”

乔恩宝道:“你活下去!带他们冲出竹枝城去!”

孙牧野道:“你信不信我打得出竹枝城?”

乔恩宝道:“信!”

最新小说: 贝海拾珠 纯原乡 遇到梦 椿与冬 我的明恋是暗恋 从紫罗兰开始的无限穿越 不知风吹向何方 我们的故事清溪 小窦日记 亚橘的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