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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孤城(2 / 2)

孙牧野道:“你信不信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乔恩宝不说话了。孙牧野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道:“我信。”

九月初九,炊兵往井里放了十多回桶,才凑满一盆水。等着领肉的百夫长们逗他:“今日过重阳节,多给咱们一两,成不成?”

炊兵道:“不成!只够吃一个月的!”

一个百夫长问:“一个月后呢?”

炊兵道:“不是饿死,就是渴死,要么瘟死!”

百夫长们都道:“晦气!”各自领肉去了。孙牧野拿了一个盆来领肉,炊兵把肉块往盆里啪啪乱扔,道:“不是我们自私!若救得活,自然给他们吃,明明救不活,上午吃了下午就死,还给他们!你自己去数数还剩几匹马?”

孙牧野拿眼神责备他,炊兵犹道:“我说错了吗?我看王字营的兵一个也活不下来!”

孙牧野问:“王字营?”

炊兵道:“病的都是王虎将军的兵。”

孙牧野想起当初似乎是把王字营分去驻守小城东南角,正是堆积战友尸体的深坑那边,尸体腐烂之后,便是他们最先遭此横祸。孙牧野抬头看了看天,秋日异常猛烈,不知那刺眼的光晕是不是英魂怨忿的目光。孙牧野端着盆提着水去了布庄,殷字营的兵把守着庄门,见他招呼道:“孙将军,今天又关进来十三个。”

孙牧野点点头往门里走,士兵道:“扔进去就是了。”

孙牧野道:“又不是喂牲口。”进了院子。上百个兵都是少气无力地躺着,听见有人进门,只两三个翻身看了看,孙牧野逐个分发生肉,道:“坐起来吃,打起精神。”士兵们接过生肉,勉强坐了起来,却有几个始终唤不醒,孙牧野想用手推,旁边的兵道:“已经死了。”

孙牧野把肉全分完,在众人中间一坐,道:“焉军上下生死都在一处。你们被关在这里不好受,外面的人也不好受,大家都是在撑,我望大家都能撑到援军来的时候。”

一个问:“陈琳将军还没来?泽阳城还没破?”

孙牧野道:“快了。”

另一个道:“东洛那死太监怎么如此厉害,先挡住文宗海,又挡住陈琳。”

孙牧野道:“城外的洛贼都说要增援泽阳,可见仇忠也撑不下去了。兴许月底,陈将军就能来青苎原。”

众人都问:“当真?”

孙牧野道:“当真。等竹枝城解了围,开元城的医师会来给你们看病。”

一个道:“不是说医不好吗?”

孙牧野道:“怎么医不好?夜州也遭过瘟疫,也是开元城的药方止住的。”

众人纷纷从席上坐起,道:“等陈将军来了,咱们也出城作战,两边夹攻洛贼!”

士兵们心中的晦霾在阳光下稍散了,孙牧野又和众人聊了半晌才出来,把街上晾着的马皮扯下半张,去了乔恩宝匿藏的铁匠铺。

乔恩宝也趁天晴从潮湿的地窖里爬出来,独自坐着晒太阳,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他便要回地窖躲藏,见是孙牧野,才松一口气,还是往后爬了几步。孙牧野来乔恩宝身边坐下,乔恩宝道:“你坐远些。”

孙牧野兀自坐了,先把肉递给乔恩宝吃,又打量他道:“今日气色好多了,不要成日窝在地下。”

乔恩宝道:“坐在太阳底下,我恍惚觉得自己死不了了。”

孙牧野道:“是死不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挑出大针和粗线来,乔恩宝问:“你做什么?”

孙牧野道:“我缝过冬的衣裳。”

乔恩宝道:“还早呢。”

孙牧野一边穿线一边道:“不早了,再过十日就立冬了。”

乔恩宝道:“要在竹枝城过冬?”

孙牧野穿好了针线,又拿匕首切皮,道:“不知道。”

乔恩宝道:“陈琳也过不来泽阳城?”

孙牧野道:“过不来。”

乔恩宝道:“我看陈琳和文宗海一样,爱惜自家兵马,没有倾力打。”

孙牧野道:“也难说。泽阳城不好打,仇忠是会战的。”

乔恩宝道:“咱们当初一过江就打泽阳城,四天就下来了!”

孙牧野道:“那是洛军重兵都布在桑梓津,弃守泽阳。”

乔恩宝哼了一声,道:“两州节度使就是有私心。”

孙牧野道:“谁都有私心。”

过了半晌,乔恩宝又问:“这几日军心稳不稳?”

孙牧野把马皮切了半天,道:“千斤铁砣牵在头发丝上,就要绷断了。”

乔恩宝道:“我怕……我怕过几日,你也管不住几千颗人心了。”

孙牧野不吭声,把马皮粗粗切了衣样,左右扭头满地找:“针呢?我才穿好的。”

乔恩宝捡起针递给他,他便开始缝线,乔恩宝笑道:“真像个小媳妇儿。”

孙牧野板起了脸。

乔恩宝双手枕头,仰躺在地,看了一会儿青天白云,又看了一会儿埋头缝衣的孙牧野,口中懒洋洋哼起歌来,孙牧野只听他唱:

太阳落山又落坡,

我来唱首扯谎歌。

深水塘中烧薪柴,

柴火灶里挑水来。

太阳落山又落坡,

我来唱首扯谎歌。

地上生云天生草,

丫头背起汉子跑。

孙牧野忽道:“唐珝出城了。”

乔恩宝道:“出城?他逃了?”

孙牧野道:“我放他走的,他出去反而有生路。洛军抓住了不会伤他,若没抓住,他先去汉卿将军那里传信,之后便回开元城。”

乔恩宝道:“走了多久?”

孙牧野道:“五天了。”

乔恩宝道:“想来已经出原了。”

孙牧野道:“城外洛军没有异动,他一定出去了。”

唐珝出城时,原上洛军军营只剩下森寂的轮廓,火把正燃,照得见哨楼上的洛兵,个个坐着不动。唐珝理了理身上的洛军衣,轻唤道:“好甜瓜,向前去!”甜瓜得令,箭一般冲入了空原,四蹄一起一落便出三五丈远,有一个洛兵在睡意迷糊中抬起头,向这边瞟了一眼,见是洛军装束的骑兵,不以为意,揉揉眼,又垂下了头。

甜瓜往西南方奔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山岭之下,进了二岭之间的松林。这林中尽是百年老松,长年无人从此经过,灌木长了一人高,人马过林,惊得林中小兽小鸟一阵骚动。唐珝透过松林缝隙,看见了半岭上洛军岗哨的火把,也听见了守夜洛兵在说话,那洛兵却全然不知松林中的异常。半个时辰后,唐珝、甜瓜出了松林,翻到了山岭背面,当两个从岭上下来,彻底离开青苎原时,天已大亮了。

从北边的青苎原到南边的沧澜湖,不过八九日的马力,可因是战时,东洛在各地都设了关卡,没有关牒过不去,唐珝只好远离大路,避开人烟,翻荒山,过僻野,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又担心撞上洛军游骑,只能白日躲藏,夜半动身,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了沧澜湖边。

焉军从横渡白鸢江那日始,便定下兵分两路的战略,孙牧野一路自往润州,肖汉卿一路却来了沧澜湖,目的是威胁东洛的王城,牵制洛军的精锐,减轻孙牧野的压力。肖汉卿和祝子钦在湖上对峙近三年,始终相持不下,他听说孙牧野受困于竹枝、陈琳受阻于泽阳,便想弃了沧澜湖,亲自去竹枝城救援。信鸽带去了信,却始终不见回音,肖汉卿坐不住了,这日下了密令,要两万将士暗暗打点行装,等夜半时分悄悄撤出沧澜湖,驰援竹枝。到日中,肖汉卿在帐中吃饭,忽然卫兵报告有信使从竹枝城来,肖汉卿立道:“请进来!”

唐珝进了中军帐,肖汉卿开口便问:“我的信,孙牧野收到没有?”

唐珝道:“收到了,孙将军派我来回话。”

肖汉卿问:“怎么说?”

唐珝道:“沧澜湖的兵不能动。咱们一撤,祝子钦必然追上来,又要生变数。”

肖汉卿哼了一声,道:“孙牧野怕我打不过祝小贼?”

唐珝道:“祝子钦有四万兵马,林渊泓还有三万,他们七万大军若合在一处,自然是咱们吃亏。”

肖汉卿问:“竹枝城还有多少人?”

唐珝道:“五千多。”

肖汉卿道:“五千多对三万,守得住?”

唐珝道:“守得住!我们一定撑到泽阳城的援军来。”

肖汉卿道:“陈琳在泽阳也吃紧。老子看不惯的是文宗海!才死几匹马就说打不过太监,回去了!”

唐珝道:“陈将军一定打得过。”

肖汉卿又问:“粮食衣被从哪里来?”

唐珝道:“在杀马吃,衣被是百姓留下的。”

肖汉卿点了点头,将唐珝一看,见他干瘦疲倦,想来也吃了许多苦,因问:“小子吃饭了没有?”

唐珝道:“没有。”

肖汉卿道:“过来一起吃。”

唐珝爽快应了,在下首坐下,卫兵拿来碗筷。肖汉卿道:“多吃肉。”

唐珝道:“好。”又道,“将军这三年在沧澜湖也辛苦。”

肖汉卿道:“辛苦个屁,两边隔着湖各干各的,打也打不起,走也走不掉。”

唐珝道:“祝子钦不打吗?”

肖汉卿道:“起初还打了一打,丁明焕被洛王烹了之后,他的劲头便减了一半;后来郑重也被烹了,他就索性出工不出力,只驻在对面钓鱼。”

唐珝把烹肉在两颊塞得鼓鼓的,问:“他也怕被烹?”

肖汉卿道:“他看不惯那两个被烹。”

唐珝“唔”了一声,拈起一大块排骨啃,肖汉卿面露笑意,问:“小子叫什么名字?”

唐珝道:“唐珝。”

肖汉卿道:“唐珝?玉羽珝?”

唐珝道:“是。”

肖汉卿道:“你父亲是先相?”

唐珝点头。

肖汉卿道:“唐瑜是你兄长?”

唐珝道:“是。”

肖汉卿道:“你若早来一步,便可以见到他了。”

唐珝一下子愣住,道:“什么?”

肖汉卿道:“你兄长早晨还在我这里,刚走。”

唐珝整个人跳了起来,叫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肖汉卿道:“他去东海出使回来,折道来看看我军状况。他对我说起弟弟在竹枝城,没想到你却也……”唐珝不等肖汉卿说完便起身冲出了帐,东张西望,江面只见军舰,江岸只见将士,却不见唐瑜的身影,肖汉卿跟出来道:“他只住了一晚,今日一大早便动身回去了。”

唐珝道:“我要去找他!”

肖汉卿往江畔那条大路一指,道:“若是马力快,入夜前追得上。”

唐珝急忙回头叫:“甜瓜!”

正在吃草的甜瓜奔过来,唐珝抚摸它的鬃毛,噙泪笑道:“咱们今日要见到唐二了!”转身向肖汉卿行别礼,肖汉卿点点头,扬手道:“去,找你兄长去。”

唐珝上了马,忽然那边一骑掠来,也向肖汉卿辞行,道:“肖将军,我去了。”

肖汉卿道:“好。此行艰险,自己当心,进了竹枝城,代我向孙牧野问个好。”

甜瓜刚扬蹄,唐珝又勒住了缰,问:“他去竹枝城?”

肖汉卿道:“没有信鸽了,只好派人去传话。你兄长说动了海夷出兵打思州,牵动青苎原的兵,要叫竹枝城知道,他们才有信心坚守下去。”

说话间,那骑兵要走,唐珝忙问:“你认不认得路?”

骑兵道:“我找得去。”

唐珝道:“沿途都有关卡,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偏僻的地方。”

骑兵道:“知道了。”

唐珝道:“到了青苎原,要走东南方的松林……”却又住了口。

骑兵问:“哪片松林?”

唐珝道:“我说不清楚,你也听不明白。”

骑兵道:“我去了看看。”说完又要走,唐珝忽道:“等等!”

骑兵又看他。

唐珝向肖汉卿道:“还是我去,我熟路。”

肖汉卿道:“他找得到路,你自去寻你的兄长,他昨夜说到你,也揪心得紧。”

唐珝再一次回头,看江畔那条笔直宽阔的路,路尽头,仿佛有唐瑜和海云阑疾奔的背影。唐珝知道,海云阑跑不过甜瓜,黄昏之前,他一定追得上唐瑜,之后兄弟俩会一同回到开元城,他会见到苏叶,还会见到许多朋友,从此日日珍馐美馔,夜夜香帐绣衾,再不会吃杂草、吃棉絮,也再不用在马厩中担惊受怕,在城墙上和敌兵争夺死活——只要追上唐瑜,只在半日之后,这场战事便和他无关了。

甜瓜在不耐地走动,只等唐珝叫一声“走”,便要发力狂奔,唐珝却耐心地抚了抚鬃毛,向肖汉卿道:“我去竹枝城。路我走过一遍了,谁也没我熟。”

肖汉卿道:“你兄长在惦记你。”

唐珝道:“等仗打完了,我会回家。”

肖汉卿道:“小子,想明白了,回竹枝的路不好走。”

唐珝道:“我出得来,也回得去,我一定把消息带回竹枝城!”

肖汉卿赞道:“好小子!仗打完了,我回开元城请你兄弟俩喝酒!”

唐珝道:“约定了!”

每过一日,竹枝城里眼溢红泪、口流血水的兵便会多几个,冬月来临后,布庄里已关了二百来个兵,一大半来自王字营,其中几个好似有些冤,因为他们身上实无症状,只因与发病的兵同吃同睡,便被殷字营一并押来关住了。这日傍晚,这几个兵向外道:“兄弟,几时放我们出去?”

守门的殷字营卫兵道:“殷将军说了,关到打赢林渊泓再说。”

这几个兵道:“让我们出去,和洛贼打!”

卫兵道:“放你们出来,我们先死了。”

这几个兵道:“我们又没病,凭什么也关着?”

卫兵道:“昨天也有个说自己没病,今早就长了满脸血丝,王字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瘟神,不敢放。”

此言一出,布庄里的兵都有了火气,叫道:“不要往王字营泼脏水!”

卫兵见惹了众怒,便不吭声了。

布庄中那几个兵气愤难平,凑在一起道:“从前王将军和殷将军不对付,如今借了机会整我们,没病没灾的,凭什么让人关着?”

一个道:“咱们就这样让殷字营骑着头?”

另一个道:“打出去!不让人这般欺负!”

其中罗伟却道:“出去会被砍死,就在这里算了。”

余下几个不听,捡起砖头往大门一砸,问道:“放不放我们出去?”

门外卫兵道:“不敢放!”

这几个便道:“好!”冲进布庄,找了木的扁担铁的榔头,砰砰铛铛砸向大门,口中道:“不放,我们就打出去!有病的没病的,一起出去!”

卫兵也恼火道:“出来一个,射死一个,出来十个,射死十个!”

当兵的气力大,只砸了十来下,木门便烂开了几条缝,卫兵取三支长箭,一同搭上弓弦,叫道:“回去!但凡让我看见一个人影,杀!”

说话间,门缝裂得更开,清楚看见一个兵在举扁担,卫兵再不啰唆,手一松,三支箭直穿门缝,自上而下钉在那兵的脸上、胸口、腹间,庄中众兵先是一愣,后呼道:“殷字营杀王字营了!杀!杀!”打门越发打得猛烈,殷字营三十多个兵闻声赶来,在门口站成一排,只等庄中兵冲出来,便要数弓齐发,正哗闹间,罗伟大喝道:“不要闹了!”

罗伟是百夫长,他一发怒,庄中众兵都不由得住了手。罗伟道:“出去又怎的?打得过殷孙几千个兵?老老实实候在这里,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听天由命吧!”

众兵你看我,我看你,都垂了头。门外来了个殷字营的将,问道:“里面什么动静?”

罗伟道:“没事了!几时送饭来?”

那将道:“等着,姓孙的要来了。”

罗伟道:“好!没别的事了!”向众兵道,“都散了。”庄中众兵便不甘心地慢慢散了,庄外那将听了半晌,估摸事态平复了,留下二十个值守,也去了。

冬来天黑早,布庄里有病的、没病的都心事重重,谁也睡不着觉,只有罗伟,头一沾枕便打鼾不止,一个悄悄道:“他今日怎么睡得这样早?”另一个道:“我看他一天都不对劲。平日闹事他抢先,今天却顺得很。”又一个道:“他看开了。病就是命,命薄的害病,命厚的不害病。姓孙的天天进布庄,怎么没事?”一个道:“我信命!我一定长命百岁。”另一个便踹他:“老天爷明日便收你!”说了半宿,各自睡了。

下半夜,等众兵都横睡竖躺浑然无知后,罗伟悄悄睁开了眼睛,掀开被窝起身,从众兵身上一一跨过,拉开半扇房门,闪了出去。院中空无一人,他一个纵身翻上墙,也不着急跳下去,先趴在墙头看下边的动静。将至寅时,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殷字营的几个卫兵正抱着矛倚墙打盹,罗伟便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轻手轻脚从他们身边走过,一转出巷子,他发足狂奔,翻过一道道断壁,穿过一间间破屋,回到了自己的睡处。

房子被拆了大半,只剩一间供三十多个士兵睡觉,罗伟走到席边,拍熟睡的士兵道:“向里让让。”

那兵迷迷糊糊挪了挪身子,又睁开眼,惊道:“你怎么回来了?”

罗伟淡然钻进被子,道:“他们看我没遭瘟,就放我回来了。”

那兵问:“其他弟兄呢?”

罗伟道:“他们还要看几日。”

那兵道:“你无事了?”

罗伟抚了抚额头,冰冰凉凉的,自然没有染瘟,遂道:“我无事了。”这地方比布庄暖和许多,他很快在温热的被窝里睡着了。

快天明时下了一阵冻雨,罗伟起床出门后,见屋檐下放着几只碗,盛檐尖儿滴下来的水,他端起一只碗喝水,身边一个道:“别喝完了,给我留一半。”罗伟又喝了两口,把剩下的递给他,自己走了出去。

街上三三两两的士兵结伴儿去城头换岗,见了他招呼道:“罗伟,你出来了?”罗伟道:“没事自然出来了。”他和一火弟兄到了城墙上,只见城外横陈了许多洛兵尸体,土块木头堆了一地,罗伟问:“昨日又打了?”有人回:“下午打了一会儿。”

到午间,百夫长端了一盆马肉来,罗伟也凑过去,领到一条肉,和同袍们并肩坐在城垛下有笑有骂地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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