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良甩掉党向国和夏侯之后,直接回到了琳琅餐馆后门附近,藏在角落中注视着。很快,他看到博国维从后门离开,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提包。待博国维离开后,墨敬梓和独孤思成也走了出来,两人坐上一辆人力三轮车朝着与博国维相反的方向驶去。
年良沉思片刻后,跟上了墨敬梓和独孤思成,他并没有直接跟随,而是从旁边的小巷中穿梭,不时离开小巷出来看一眼。换做旁人,这种高强度的奔跑跟踪早就费尽了体力,但对年良而言,这就和散步一样简单。
墨敬梓和独孤思成自然不知道年良在后面尾随,所以,沿途都有说有笑。从他们二人的表现可以看出,婉月的死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两人坐着人力三轮车来到河边的一间茶馆外停下,给了钱后,便径直去了茶馆内。茶馆中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那个年代还算是罕有的西服,椅子旁还放着一个公文包。男子见墨敬梓和独孤思成来了,立即起身:“墨经理。”
墨敬梓笑道:“岳经理,我来介绍下,这是我兄弟独孤思成。思成,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岳忘机岳经理。”
年良站得很远,他在不远处一直缓慢移动,实际上他的目的是为了看清楚三人的嘴唇动作,因为距离太远,他不可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所以,只能靠读唇语来实现。读唇语这一点墨敬梓也会,自然是墨花旦所教,只不过对墨敬梓而言,这些都是小伎俩,对于做生意赚钱来说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处,所以,他并不如年良精通。
独孤思成与岳忘机握手后落座,三人开始闲聊,聊的无非都是最近市场的一些情况,都在讨论什么生意好做。年良的注意力也全在那位名叫岳忘机的儒商身上,就他观察,这人器宇不凡,五指有力,身上穿着的并不合身的西服应该是在掩饰什么。几分钟后,年良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岳忘机肯定是个练家子,而且还是个高手。
茶馆内三人交谈了一会儿后,岳忘机问:“墨经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还有一个做古玩生意的兄弟,今天没来呀?”
墨敬梓笑道:“他最近忙得很,如果要说做生意,我们三兄弟中当属他最厉害,就上半年他在南岛做的汽车买卖就抵得上我们做好些年的。”
岳忘机惊诧道:“厉害呀。不过,我托你们打听的古书,有消息了吗?”
独孤思成问:“大哥,就是您上次让三弟找的那本书?”
墨敬梓道:“对,应该没消息,要不三弟早告诉我了。”
平日内年良在的时候,墨敬梓、独孤思成和博国维都称呼年良为大哥,不过私下,他们依旧将墨敬梓当做大哥。所以,实际上,他们三人并没有将年良当做自己人,并且从小就不愿意和年良在一起玩。原因有二,其一,他们三人的父亲都是年良的师父,因为年成凯的原因,对年良照顾有加。虽然对年良很严格,但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年良,而忽视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其二,年良从小表现出来的优秀,让三个孩子心生嫉恨,所以,小时候三人看着年良心里永远想的都是那句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年良并不傻,他很清楚这一切,但是他必须得装傻,因为他如果将自己所感知到的说出来,会导致三位师父对自己儿子的责备,这也是后来年良开始装傻的原因。以至于到最后,年良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有些不可控,干脆装傻到底,就算有时候被人故意欺负也都是傻乎乎的。
某次,墨敬梓将一块混有泻药的点心给年良吃,年良明知道那点心有问题,但还是吃了下去,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却死都没有说那是墨敬梓给的。这反而让墨敬梓觉得年良越活越傻,他们三人反而是越来越得意洋洋。不过,明面上,三个却是很尊重年良,面子功夫做得很足,但只要大人不在跟前,他们就会变着法子欺负年良这位所谓的大哥。
年良心里当然不满,但是三位师父所教的让他铭记在心,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就无法好好相处?而这种不满在毒探花和博延东遇害后升级了,那时候年良、墨敬梓、独孤思成和博国维四人都已经不是孩子,都已经成年成家,虽然没有发展到动手,但墨敬梓三人明显不再愿意与年良交流,平日内也几乎不走动。当年良从阿勒锦回来准备逃离,墨花旦打算跟着离开的时候,墨敬梓甚至以死相逼,告诉墨花旦,如果他为了年良一家离开,那就别回来了。
墨花旦没有做过多解释,直接转身便走,他这一走,年良便成为了墨敬梓永生的仇敌。
年良永远也想不到,当他将墨花旦的骨灰交到墨敬梓手中后,墨敬梓在当晚就偷偷将骨灰全部倒进了厕所,如今摆在那里的骨灰盒中装着的只是面粉而已。
当然,年良的突然返回也完全在三人意料之外,他们担心的是年良会回来夺走他们这些年创造的一切。因为他们做买卖的本钱都来自于呼景盛,而呼景盛的家产早就在解放前被军统没收了,后来的钱财全都是年成凯的。也就是说,家底子都是属于年良的,只要年良一句话,他们三人就会一无所有。年良自然不会那么做,不过,那三人也自然会提防年良。
茶馆内的三人聊了两个小时后离开,岳忘机声称自己还有别的事情,墨敬梓便与独孤思成往家走,而这次年良没有再跟着两人,而是跟在了岳忘机的身后,直觉告诉他,岳忘机这个人不简单。
回去的路上,独孤思成问墨敬梓:“大哥,这个岳忘机不止是个生意人吧?”
墨敬梓往身后看了一眼:“我是前几年弄木材偶然认识的,他的关系网很广,听说还在边境上做生意呢,生意做得很大,很多人都认识他,手下也有不少人,他说自己是南原人士,但我总觉得不是,这个人太神秘了。”
独孤思成忙问:“都不清楚底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
墨敬梓低声道:“思成,我们三个需要靠山,现在我们的靠山是谁?呼老板,之所以他是靠山,就是因为他手里攥着钱,你知道他手里有多少钱吗?”
独孤思成摇头:“不知道。”
墨敬梓思索了一下道:“我这么说吧,说是富可敌国丝毫不夸张,我们三个人就算是拼一辈子,都赚不到他手里的那些钱。”
独孤思成压低声音:“是呀,那些钱说到底都是年良的,说白了,我们三就是在为年良卖命,这狗日的,你说他老婆死了,他怎么不死呢?”
年良永远也想不到,他视为兄弟的人竟然会在背后如此诅咒他,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一个钱字。
墨敬梓瞪了独孤思成一眼:“这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人家听见了会怎么看我们?”
独孤思成明白了:“所以,大哥的意思是,不管这个姓岳的是什么人,只要能依靠他,就可以慢慢脱离呼老板?”
墨敬梓缓缓点头,他自然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国维那边有点麻烦。”
独孤思成道:“他那嚣张跋扈的性格,再不改改,我们俩也得被他拖下水。”
墨敬梓叹气道:“他去找人托冥耳悬赏,我估计也就是做个样子,反正这事呼老板也不知道,他总不能亲自去冥耳那边问吧?”说完,墨敬梓见独孤思成在沉思着什么,便问,“喂?你想什么呢?”
独孤思成低声道:“大哥,呼老板这个年龄活不了几年了。”
墨敬梓道:“天命应该如此,可你看看他,快百岁高龄了,还这么硬朗,上次找来的医生检查后说,如果呼老板好好养着,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十年!?”独孤思成差点喊出来,赶紧又压低声音,“谁他妈等得了十年!?”
墨敬梓看着独孤思成:“不然呢?”
独孤思成没把话往下说,只是继续往前走,墨敬梓也不再言语,但两人心里已经滋生出了某种邪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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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良跟在岳忘机的身后,却惊诧的发现岳忘机竟然去了猛追湾古玩市场。年良知道古玩市场内博国维的眼线很多,所以,并没有进去,而是绕到古玩市场的出口处等着。如他所料,岳忘机只是逛了一圈后便出来了,他从岳忘机淡然的眼神中判断,对岳忘机而言,古玩市场上的那些东西都是垃圾,他完全不入眼。
随后,岳忘机坐上一辆三轮车朝着车站去了,到了车站后,岳忘机却没有买票,而是直接上了旁边的一辆吉普切诺基。年良认得那辆汽车就是博国维的,他立即在旁边顺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车就往砖厂去了。
年良的判断是,岳忘机和博国维已经认识了,但并不是通过墨敬梓,而且两人应该是去砖厂了,博国维造假的工厂就在市郊的砖厂。
再说岳忘机上车后,坐在副驾驶上,笑呵呵地看着开着车的博国维。
博国维一脸得意:“岳老板,又见面了。”
岳忘机看着车内:“好车啊,今年才上市的,你就拿到了,真有办法。”
博国维笑道:“只要有钱,什么都拿得到。岳老板,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厂子。”
岳忘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我一个小时前,才见了你大哥和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