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蘩的眉头微微拧着,表情痛苦而不忍。
“定安,你我多年不见,本该好好叙旧一番,却没想到……我本痴长你半年,当年还在国子学读书之时,你时常与我把酒言欢,促膝而谈,怎料世事变幻无常……”
司徒俊彦听得烦躁,打断他道:“屁话就不要多说了,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曾子蘩一愣,随即仿佛才看到他似的,惊喜道:“俊彦也在,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但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凝重起来,眉梢之间浮现出复杂而挣扎的神色,在他俩之间来回逡巡。
继而痛心地说:“俊彦,你怎么……怎么也如此糊涂!”
司徒俊彦:……
他干什么了就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这个曾子蘩往日不是怂的很,今天到底闹得是哪一出?
他斜挑眉梢,轻笑:“真是奇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个糊涂法?”
曾子蘩沉默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们所做之事,天福城昨晚已经都传开了。定安这么多年避世不出,我只当他潜心学问,无心庶务,却没想到竟是自暴自弃,走上了歧途。怪我作为昔日同窗未能及时察觉,然你比我与他关系更为亲密,怎么不加劝诫,反而与他同流合污,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呢?”
“夔族何等残暴,怎能私自豢养?”
“你们难道不知道,夔族是国之大祸?”
“更过分的是,为了达到目的,定安还利用古岭村和铁骨村的无知村民,把他们当成夔族的食物,这是何等丧心病狂!”
“定安啊定安,曾经的你是何等的高山仰止、一身正气,怎会堕落到这般境地?”
他顿了顿,缓了一口气,伸手捂住胸口,满脸痛楚地说道:“你可知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是如何的痛心?!”
场面一度寂静,落针可闻。
旻儿嘴角狠狠抖动着,心道真的可以,这位的演技哪怕搁在现代也是能问鼎白玉兰的水平。
啧,真是看不出来,堂堂曾大公子,居然是个令人恶心到想吐的斯文败类!
杨宥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我到底做了什么?”
司徒俊彦也满头雾水,“是啊,我也很想知道。”
见他们绝口不认,簇拥着曾子蘩的乌合之众又开始叫嚷起来,一个个面色紫涨,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曾公子,你对他们倒是以礼相待,他们却冥顽不灵,不知悔改!豢养夔族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既然敢做,就该想到后果!”
“对!更别说,他们还残害了这么多村民。我们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
“不错,今日就算是拼上我李葵这条性命,也要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呼啦啦,十几人说话间便举起手中刀剑,对准了杨宥临四人。
旻儿低垂眼眸,轻轻挪动双脚,踩了踩地上凸出的古槐树根。
面前的场景是何其的眼熟,让她想起了当日在杨府被污蔑的情形。
她闭上眼,将自己的意识渐渐沉入到紫藤之中。顷刻间,她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与周遭的泥土、空气、树木、草叶融为了一体,不再是人类,而成为了它们之中的一员,能感受到细微的风动、树叶的抖擞,以及脚下这片大地的悲鸣……
甚至是这棵古槐连绵不绝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但陈厚,还夹杂着绝望和怜悯,源源不断地袭入旻儿的脑海之中,形成了一片黯淡的汪洋。
这棵长满了鬼脸的古槐,正在低声哭泣。
旻儿身子一震,意识回笼,恍惚地眨了眨眼,伸手拽住了司徒俊彦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