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小镇被毁之后,这一带本已荒无人烟,但因水患,平原上又有不少人迁来,在武夷山暂避险恶。
只见屋门推开,一位老者缓缓走出,洛轻雪上前询问:“大夫,怎么样?”
“他需好生静养,我们换一地说。”
移步屋外远处,老者道:“姑娘,他是你心仪之人?”
“才、才没有这回事。”
“可你的神情分明是另一答案。”
“是不是又如何,你快告诉我。”
“唉,姑娘,好好陪伴他这段日子。”
“为何你也这样说?我以为迦楼只是吓唬我们,到底怎么了?”
“眼下他失去触觉、嗅觉、味觉,但五感相通,如今还能看见、能听闻,可也不剩多少时日。再过不久,五感皆会丧失,他就成了彻底荒废之人。”
“不,这不是真的......”
“我一介凡人,不知你们经历了什么,只能看出这些。”
转眼又过去数日,云遥终于醒来,倚着窗台望向晴空,回首过往。
隔屋传来响动,寻声走去,只见她忙碌于灶台边,回眸一望,虽不算无出其右的笑容,却是这天地生死存亡之际,身旁唯一的陪伴与守候。
“云遥,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
“傻瓜,这都看不出来,当然是在烧饭。”
“何时学会的?”
“没有我,你这十几天早就饿死了。”
“我就算昏迷中也能聚灵,何必劳烦郡主大驾,多此一举。”
“你不能了......”洛轻雪微微道,“你被极乐轮封印了所有力量,还好我及时发觉,给你烧水做饭,否则你当真要躺在榻上一命呜呼。”
云遥终于开始正视自己,满屋油烟却闻不出,从锅里徒手捧起汤来,丝毫无惧疼痛,饮一口亦不知味道。
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没有被如此轻易放过。
另一锅正在爆炒中,洛轻雪一颠勺,火光四起,闪得身旁人直往后退。
“你怎么了?”
“我的眼......”
“没事的,你的视觉和听觉还在,没被夺走。”
“撑不到几时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境况,我、我出去走走。”
转身离去,走到门前,洛轻雪高声呼唤:“倘若你是要去找祝姐姐,或是仍想阻止这一切,我陪你一路去找,但若只是逃避,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云遥不再争辩,二人也只剩沉默,彼此无言。
直到日落西山,星空下夜风拂面,寒冬时节,积雪不化,并肩坐望远山,大难之后,一切风景又变得如此美妙。
云遥手捧酒坛,一口接着一口。
“哪里来的酒?”
“这是上回去祝府作客,大叔顺手牵来的,埋在屋后的老树下。”
“你已尝不出酒味了,为何还要喝?”
“也许喝到醉时便能恢复了,虽然,也不知是否还会醉。”
“你给我住嘴!”洛轻雪抢过酒坛一把摔碎,“我不要看到你这样灰心。”
“我真的已无能为力,找回命魂归来,一度以为自己能与他们抗衡,可最后还是相距甚远。现在我被封印所有道行,连脚下的故土也再不能守护,我还能怎样?”
“我不指望能劝你振作,甚至比你更迷茫,可是,就算真的别无它法,在你还能看见之时,能否坦然去面对?我们也曾经历无数磨难,不放弃,才有希望。”
不知不觉中,长夜已逝,朝阳初起,几只彩蝶翩跹,飞舞在积雪的花畔。
“你看,之前洪水淹没大地时,我也以为人间就此完了,可短短几日,一切又还复生机。”
“我明白,也愿意尽力过好每一朝。”
晨曦下的景致,令二人为之动容,如同天地有知,为承载所有希望的他们,送来庇佑与祝福。自离开这座山峦,世间种种再度于脑海浮现,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但眼下,每一刻都已成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宝贵记忆。
“喂,”洛轻雪忽然道,“你义父是怎样的人?”
“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我想他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猎户,才能教出你来。他叫牧青山,为你取作牧云遥,念在一块儿,就像此刻眼前的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