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雪大笑:“你可使劲吹牛好了。”
“我没有说笑,古早之前,我也是一方首领,四处征战,烧杀抢掠,直到遇见黄帝部族,落得一败涂地,可惜临终时没能见妻儿一面,多年后他们已不知所踪了。”
“那你当初在巫族,岂不是在与自己人为敌?”
“曾经的确怨恨难消,所以当旱神女魃要赐不死壤令我苏生,我毫不迟疑便答应下。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妻儿,他们也是我活下去的力量源泉。”
洛轻雪无言。
“九黎惨败逃往东海之时,少卿大人告诉我,曾看见我的妻儿已在首山下安居,也不知是否骗我,想让我彻底放下。”
“一定是真的,那些幸存之人不都投奔轩辕丘了?”
“三千年过去,如今看来只有承认,黄帝是对,我是错。”后贤坦然道,“我想通了,女魃只有永远沉睡,才是最好的结局。不过再造之恩重于山,我决不会让两位蚩尤亲信利用她,让诡计得逞。”
不周山下,双子神远望东方,魔幽道:“你明白她喜好黑夜,厌恶白昼,如此做岂非拖延苏醒时机?”
迦楼道:“这是短暂的,待盘古右眼毁去,再过十天就能弥补损失的黑夜,往后便是加倍的收获。”
“如此当真合算?”
“从我们派出血鸦乌、逢汒之日起,倘若她原本需六十天醒来,如今又需多久?”
“我......我不擅长。”魔幽略显尴尬。
“四十天,这算术怎样?”
“尊王英明!”一阵浓雾席卷而来,在他们身前化为无数狰狞凶恶的高壮猛士。
领首者俯身道:“尊王身为远古巨神,不好大,不自傲,不耻研读后世小辈著作,通晓天候地理,风水术算,测字卜卦,相面读心,不愧为蚩尤大人钦点的巫族领袖!”
迦楼捂着脸道:“够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身后,黑衣人悄然走来:“这些是......”
魔幽道:“这是蚩尤亲军,只忠于我们的勇士,九部众近乎全军覆没,只剩他们了。”
黑衣人道:“二位尊王英明,让九部身先士卒,心腹留在最后。只是......为何此刻召他们前来?”
迦楼道:“他们已无需再找蝶蛹宿主,守住仅存者活下去便好。九黎将领尚且折损无数,若这里真被察觉,你的黑龙子民绝无可能守住不周山,阻止人间修道者,只有让蚩尤亲军来。”
“我明白了。”
“此次带来人界的蚩尤亲军,虽然已失去孔雀明王与四梦神,但镇守此地也足够,我们可安心等她醒来。”
黑衣人埋首不语,心中默念:“可我却更难了。”
创世至今,燃烧数万年的盘古右眼,生死存亡,已到最后时机。云遥站在大历山顶,左手握射日神弓,右手拇指戴碧血玄珠,拉开弓弦,化出包裹着熊熊烈火的黄金羽箭,直指天际。
“你还在犹豫什么?”后贤催促道。
“两个疑问,我只解一个,大历山确为射日之地不二选择,可是……”
“怎样?”
“天地间存在一种陨力,令万物下坠的力量。”
“陨力……”洛轻雪道。
“你可还记得,在东海尽头天荒国,那位木头人巨子小哥,为我们造出飞往大鲲背上的奇肱飞车?”
“原来你是由此想到,也就是说,箭对准逢汒,实则相隔万里却不可能命中他,只有射向更高的位置?”
“不错,可我书读得太少,究竟该偏高几寸,仍没算出。”
后贤道:“已来不及了,只有凭你自己直觉。”
“可是......”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大羿射术尚且不及逢汒,何况只有些许渊源、继承其衣钵的你。而今他又居高临下,远比你省力,不仅如此,你还需直视阳光,随时有失明之危。”
“最重要的是,我只有一箭的力量,错不得。”
“世事总不能尽随心意,也并非皆在预料。自古以来所有劫难,都是从迷茫中迎接曙光,你所承受、肩负的,只有你明白,就算失手,也无谁指责你。”
洛轻雪道:“正是,既然算不出,就凭心中所感,即使失手,人间也与你一同存亡。”
箭仍未发,但随着心志的坚定,神弓火光更加绚烂,从大历山顶照耀千里中原。
云遥只睁右眼,目光同样如炬,望向太阳中隐约的山峦与人影。
“快出箭,你会瞎的......”洛轻雪双手合十,置于身前默默祷告。
突然一箭陨落大地,从三人眼前掠过,砸在山下村庄,卷起风烟无数,万幸已将百姓们疏散,应是未有伤亡。
“被逢汒找到了。”后贤道。
“可还没出手呀。”洛轻雪疑虑。
“一样瞒不过他,除了羿,没有人比他更熟识碧血玄珠的力量。”
遥远天外,九黎第一射手立于不死神山,手握弓弩,一声冷笑:“竟然又偏了,不过......”
话音未落,逢汒右眼凝光闪烁,化为一面琉璃冰晶,以枯木挂于鬓角,置于目光前方。
“无论你是谁,就算继承他的神器与意志,在祭出八倍明镜的本座面前,终难逃一死!”
逢汒右眼挂上琉璃镜片,顿时大地景貌看得一清二楚,手拉弓弦,又一箭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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