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的大战气氛中,小松鼠予取予求的神态令众将忍俊不禁。但窦固却只看了一眼小松鼠,面色陡然铁青起来。
他令樨子提走笼子,自己走到沙盘前,双手扶着木框,双目盯着沙盘上的鬼风口。所谓百密一疏,他的战场感觉从来不会错。一时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耿忠、黄沾等幕僚和渠耆、刘莱等众将见状,也都紧张起来。他们多次随窦固征战,知道非同寻常,便一起围到沙盘前,可都想不出有什么纰漏。
那一天窦固巡视位于山谷深处的辎重营(注:即今天山乡附近)后,便顶着风雪返回中军大帐。顺着涧道快走到头道沟时,樨子惊叫一声“树老鼠(注:即小松鼠)--”,言未毕,一只长尾小猫一样的东西箭一般地向积雪覆盖的松树上窜去。甩手而出,手中木棍恰好击中,小松鼠从树上落下。
士卒们奔跑过去,提回来一只晕过去的一只小松鼠,嘴里还叼着一枚松果。长长的尾巴,灰白色、铮亮的毛发,四肢跟耳朵是橘红色,让窦固喜爱得如一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樨子见窦固喜欢,便在辎重营制了一个笼子,于是小松鼠便成了窦固的宠物。
从此,独处或思考的时候,窦固总是逗弄小家伙玩,并美其名曰“教化”,且乐此不疲。小松鼠却不领情,战战兢兢地躲着他。樨子清楚,如果没有极其严重的军情,此时窦固应该是乐呵呵地教化小家伙适应与人相处。
难道是班超遇到了麻烦?想一想,窦固又否定了自己。难道是“僮仆都尉”呼衍獗率驻车师前国南呼衍部五千骑兵出伊吾庐?想想也不可能。西域南呼衍部派出的“僮仆都尉”呼衍獗和其手下大将石亀仍在焉耆,车师前、后国并非真心投匈奴,不会为北匈奴火中取栗,那五千匈奴精骑一般不敢妄动。
从事郭恂突然一拍手,嘴中惊叫道,“都尉,粮秣……粮秣……”
“粮秣?”窦固恍然大悟,先欣赏地看了一眼郭恂,然后急对耿忠道,“速派可靠信使,令赵统与歙渠二将,严防匈奴人夜袭!”等耿忠急忙派出信使,窦固又道,“传波绍!”
波绍迅速进入大帐,窦固道,“令外刺营密集派出探马,严密监视南山口大营匈奴人动向,并与山北别部保持隐秘驿传,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
波绍匆匆忙忙出帐,但窦固又走到火盆前伸手烤了一下,心还是高高地悬着。城北大营有老将赵统,他不担心。但伊吾庐守将是蒲类人歙渠,这是一个刚从匈奴人奴役下解放出来的将领,未经大战洗礼,这让窦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班超既能将伊吾庐守城重任交给歙渠,就说明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人上了年纪本就觉少,窦固便整整一晚上未睡好。后半夜时,实在睡不着,便回到前帐逗弄一会小松鼠,天亮前坐在火盆边倚着案打了一个盹。但当夜和第二天并未出事,可到了第三天黎明之前,消息还真来了,令窦固痛惜不已。但是出问题的不是伊吾庐城,而是郭恂判断的城北大营,北匈奴人果然是冲着粮秣去的。
原来,木都率三千人悄悄潜出南山口,先是向汉军大营方向走了一段,然后突然开始逐个检查山根下的各个大山涧。他们检查得甚为细致,一直搜查到到葫芦峡时,汉军斥侯已经判断木都等人使命是巡哨白山南麓,清理汉军探马!
汉军敌后斥侯和中军派出的探马,都判断这是一股清理山根的巡哨部队,外刺营主将波绍便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到夜里二更,木都却突然率部脱离探马视线,在暗夜里顺着山根密林,隐秘快速地移动到了离白杨沟不足十里的山根密林内。
几天前,越统正是绕道沙漠之中,隐藏在沟边密林内,突然抢了呼衍砭的大营。现在,匈奴名将木都又故技重演,还了越统一个夜袭!
所谓慈不掌军,木都是南呼衍部名将,三千人自带肉脯为军粮,在冰天雪地的林海雪原中整整躲藏了一夜一天。凡进入林内的牧民,不管是蒲类人还是匈奴人,一律扣留从军。连神通广大的波绍,都完全被蒙在了鼓中。
到了第三天晚上天黑下来后,木都悄然派千人在黑暗风雪夜的掩护下,突然包围了伊吾庐北城门,另两千人则悄悄隐藏在城北大营北面丛林内,等候战机!
这一行动完全瞒过了赵统、歙渠麾下的密集哨探和窦固中军的斥侯们,伊吾庐与城北大营已经置于木都的攻击之下,可此时汉军守将赵统与歙渠丝毫未觉察到危险已经到来!
晚上一更末,歙渠刚从城上巡视一圈返回镇守使官署,榆钱与婢女将夜食端上案来。麦香去巡视三道沟十几个村落,晚上怕是赶不回来了。班超离开伊吾庐这几天,麦香已经开始逐一走访村落,安抚周边村落的匈奴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