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校尉乘五花马,北军军侯迎候……”中军掾吏樨子站在轩辕上,象鹅一样伸长脑袋,兴奋地禀报。
虽然没有内廷通知,但大鸿胪窦固与曾经参加两次北伐的汉军将士们,还是全部自发到正平亭迎接。窦固已经没有军职,更无帝令,曾经的汉军主将,此时身着便袍,与耿忠等众将远远地站在欢乐的人群后面,什么也看不见。
太尉府仅派出北军军侯迎接耿恭,但人们都朝着骑马载誉归来的耿恭等十三人欢呼,没有人注意到人群后的窦固、耿忠等将。看着暮色中意气飞扬的耿恭,窦固又想到了陈睦、郭恂、关宠,这些曾经的部下,这些汉军骁将将永远留在天山南北,埋骨在西域雪原、戈壁、黄沙之下。
众将已跟随人群后过了雒水桥,良久,窦固、耿忠仍背手伫立在长亭远外官道边。
“大人,人群已远去,天色已晚……”
樨子见窦固久留伫立,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悄声提醒道。窦固这才缓缓地回过身来,苍老的身躯费力地爬上自己的辎车,绕过宜阳观和灵台,从平城门返回城内。
当天夜晚,雒阳城全城狂欢,彻底难眠,周边各县民间也闹花灯狂欢。
从光武大帝刘秀率领南阳子弟叱咤风云、中兴汉帝国起,东汉王朝已经数十年不对外用兵了,没有英雄的帝国是枯燥而令人乏味的。如今在遥远的西域,竟然一连出了班超、耿恭两个英雄,怎么不令大汉带剑士子们欢欣、渴望,怎么不令大汉吏民们欢腾?!
耿恭将十二名军候与士卒们送进北大营,便急急告假返回自己在雒阳上阳门大街的耿府。可府中已经物是人非,曾经与他相依为命的阿母思儿心切,已经在年前孤寂辞世,被安葬在老家右扶风茂陵邑祖茔地。悲痛迅速笼罩着耿恭的心,他想返回五陵原结庐为阿母守孝,可内迁却传来消息,令他在府中等待朝廷封赏。
这一等,便是整整数月,耿恭归心似箭,宫内却一丝动静没有。
原来,二三月份,汉廷大事不断,让年轻的刘炟疲于应付,焦头烂额。二月末,武陵郡溇中(注:今湖南常德市)蛮人头领陈从等人聚众反叛朝廷。叛军夺取溇中后,又进入零阳(注:今湖南慈利)蛮界,与当地官军一时势均力敌。
楚地警讯驰报京师,以太尉牟融为首的主战派和以司空第五伦为首的招安派争执不下,众臣或讨或招争论不休、莫衷一是。西域汉军连遭败绩,刘炟恐惧两面开战,再在国中楚地动刀兵非同小可,一时难以定夺。
他怕因犹豫不决再被太后斥责,便很想召见窦固问计。可一想到年前君臣间吵架那一幕,心里便打鼓、有气。不过乱民起哄,他咬牙暂且将此事压下,一个人仔细想辙。
捱到三月十日,山阳郡、东平郡等地又紧急驰报京师,“三月五日夜,大地震荡,房倒屋塌,人畜多亡,犹如末世!”这是一次被载入正史的大地震,太行山以东各郡损失惨重,吏民死伤无数,形同一场大战,更如世界末日。
刘炟只好将征讨楚地事放下,便在宣明殿与太傅、三公商讨对策后,紧急下诏赈灾。那几日,君臣忙着赈灾,征讨反贼陈从事被束之高阁。别人能装糊涂,可太尉牟融等不及了,只是见心念苍生万民甘苦的刘炟将全付身心都放在赈灾上,只好三缄其口。
继位之始,便有地动(注:即地震),且内有反叛,外有强敌侵扰,刘炟自省是自己或有失策之处,导致天怒人怨。于是,赈灾期间,又专门下诏,广施仁政,“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与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赈灾、举贤这两件都是国家大事,让三公、九卿和尚书台众官忙得不亦乐乎。反贼陈从反叛事如何处置悬而未决,耿恭等功臣归朝后如何赏赐刘炟也从不提起,这激怒了赵熹、牟融等大臣,他们决定犯颜直谏了。恰在此时,北塞又有边讯,给他们提供了谏议时机。
阴历十月份,这天河西驿吏五百里加急,驰奔京师。
“五百里加急,南匈奴出塞击破北匈奴!”
边警不断,让刘炟一夕三惊,焦头烂额,但这一次却是好消息。
原来,汉军段彭、王遵率军第三次北征天山,给北匈奴各部以沉重打击。汉军撤回河西后很久,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才战战兢兢地率皋林部部众还居涿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