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单于长(注:即南匈奴湖斜尸逐侯鞮单于)闻讯后,便派轻骑与缘边郡及乌桓兵万余骑出塞,共击北匈奴皋林部还居者。联军千里奔袭,打得皋林温禺犊王措手不及,只能率余部仓皇退向大漠深处。此役北匈奴被斩首数百级,降者三四千人,牛马十万余。
南匈奴大胜,受到汉廷重赏。仅钱便赏两亿,素帛缣绢赏赐二万匹。牟融抓住这一时机,专门上了奏章,“陛下,汉军三征白山,单于举国惊惶,故才有涿邪山大捷。今耿恭孤军守疏勒,鬼神皆惊,节义过天。南匈奴因功宜赐,耿恭等汉军将士更应重赏!”
也是啊,南匈奴一战便受如此重赏,耿恭麾下汉军征战绝域,建不世之功,怎么赏赐都不过分啊。再说,没有汉军远征,没有耿恭等将士为国死战,使北匈奴元气大伤,又怎么会有南匈奴之涿邪山“大捷”?
只到此时,朝野望眼欲穿的赏赐才终于到底来了。但朝野等来的不是欢欣,不是耿恭被显爵封侯的喜讯,而是深深的失望!
或许身为儒学大家的刘炟迷恋黄老对战争并不热心,当新任北军军候田恬宣布诏书时,汉军北营内众将无不大感意外,倍觉心寒。宣诏现场**肃穆自然无人敢出声,但皇帝诏书宣布后,北大营内众将士先是一片安静、讶异,旋即被一片议论声、甚至嘘声淹没。
功比天高、声震寰宇的戊校尉耿恭仅被拜为骑都尉,秩比二千石,未封侯。
骑都尉是个虚职,无战事时便不开府,是闲职一个。司马石修为雒阳市丞,秩比一千石。屯长张封为雍营司马,秩一千石。军吏范羌为共县(注:即今河南辉县)县丞,秩俸四百石。其余九个士卒全部补入羽林营,仅成为羽林卒,为汉宫宿卫。
而耿恭麾下千余殉国勇士,埋骨遥远的天山雪原,功在千秋、功昭日月,可刘炟的诏书却一句未提起他们!
如此薄待功臣、烈士,寒了汉军将士们的心哪!
耿恭还朝后,朝廷未在德阳大殿举行大朝贺,更别说在平乐观举行国家庆典了。当时,雒阳城内便议论纷纷,现在赏赐的诏书一下,雒阳民众无不唏嘘不已。尤其是班府内,高密侯邓震、侍中邓训、御史中丞薛池等人是班府的常客,此时几人都陪着班老夫人,一个个沉默不语,心情沉痛,相顾无言。
耿恭功勋卓著,朝廷如此薄赏。班超同样征战在西域,同样艰难决绝、功比天高,众人心里都在为他的安危担忧!
他们都是朝廷重臣,过去也都是近臣。现在不同了,一朝君子一朝臣。众人都经历过惊涛骇浪,耿恭有大功却未尽赏,让他们都有一丝忧虑悬在心头。可即便如此,在私府上,他们也不会象雒阳民众一样,随便妄议朝政。
同一时间,窦府内气氛也一样。窦老夫人感染风寒一下子病倒了。窦固与长公主刘中礼(注:汉章帝刘炟登基后加号涅阳公主刘中礼为长公主,增邑三千户)两人陪坐在窦老夫人病榻前,三人默默相对,不发一言。
在大汉如林的世家大族中,窦氏是东汉初彪炳史册的行武世族,是大汉对抗北匈奴的柱石。没有人再比他们关心边事,皇上薄待耿恭等十三名功臣、近千殉国勇士,令窦府众人感到天仿佛要塌下来一般,感到一个更大的危机正在向他们一步步走近!
刘中礼寒着脸,一直感到纳闷,“昔赵破奴将军轻骑千里袭楼兰、交河城,夺楼兰与车师,孝武帝因功封其为浞野侯。今耿将军以区区数百人拒单于二万人,历年余而不下,可谓威震西域,扬汉军军威,仅拜骑都尉,太傅、太尉、司徒大人因何不谏,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窦老夫人挣扎着坐起身,洒泪感慨道,“老东西真神哪,当年便曾料定,十年后汉匈必有大战,三十年后必灭匈奴。临死前还曾对吾言,‘灭匈奴者,窦氏也。灭窦氏者,必窦氏后人也’……孟孙已不掌军,难道……会是……”
说完上面这段话,窦老夫人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倚衾喘息。
窦固默然无语,涅阳公主闻“灭窦氏者,必窦氏后人也”一言,则震惊不已。原来叔父窦融老大人早已看穿身后数十年之事,可老夫人却一直深深藏匿心底,此时突然讲开了,莫非窦氏的劫难真的到来了么?
长公主暗暗垂泪,窦固则昂首向天,闭目半晌无语。
过一会儿,沘阳公主刘小翰带着窦妤、窦洇两小女来给曾祖母请安。两个破瓜芳龄、黛娥俊俏的玉人儿,甫一进入室内,便似一缕明媚的阳光,将室内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老夫人脸上也露出慈爱的笑容,抚摸着两个美如天仙的曾孙女问道,“今日又进宫了么?”
窦洇乖巧地伏在老夫人怀里撒娇,小嘴里叽叽喳喳地道,“禀报曾祖母,今日长乐少府召吾姊妹进宫陪太后说话。皇上与宋贵人一直在北苑闲话,皇上似刚受太后教诲,一直拉着脸,不知宋贵人用了什么法子,皇上后来便高兴了起来。皇上与宋贵人返宫后,吾至北苑看到,原来宋贵人陪皇上书写了十遍《书五子之歌》中的一句话,皇上才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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