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当今皇上,犹要如此小心。微风掠过,壁灯光影飘忽,一丝哀伤慢慢从他黑眸滑过,又怜惜地抬起右手,轻抚着她散落的鬓发。她一动不敢动,身子僵直,并在微微颤栗着。
刘炟看向她,剑眉微扬,幽寂的眸中分明无声在问,“去哪?”这让窦妤愣了一下,是啊,去哪?黑夜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这里,可她实在感觉茫然。这汉宫可是姓刘,她刚进宫才几天,那会有什么地方。他满肚狐疑看着她,她低下头不敢瞧他,黯淡的宫灯光影下,腮畔潮红一片。
略一犹豫,她咬咬牙,拉着那大手轻轻晃了晃,便拉着他掀开帘,再轻轻地推开殿门,走向殿外。
更深人静,沉重的朱红殿门发出低沉、沉重的微微吱呀声响,在二人耳里却如雷声。他们心惊肉跳地步出殿门,寒风拂面,殿外夜晚清冷,二人都打起寒颤。绕过檐下回廊,一高一低的影子在屋檐下一排红灯笼朦朦胧胧的光线下,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突然,一阵劲风拂过大殿,院中高高的青桐、低垂的杨柳和茂密的竹丛不约而同地发出一片簌簌声响,令她心里慌得无措,浑身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只夜鸟被惊动,从后院高高的侯台上飞起,直直地扑向院中的青桐树,扑簌簌的声响令窦妤心惊肉跳!
或许仅是感觉,她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黑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令她战战兢兢,魂飞魄散。可心虚地向四周睃一眼,夜色朦胧,风声飒然,树影摇动,万籁俱寂,永安宫已经沉进深深的梦乡中,哪里会有一个人影儿。
他紧随她的身后,二人仓皇走到右边偏殿后围墙下一间小阁间。轻轻推开门,木扇“吱呀”一声轻响,在他们耳中却似惊雷。房间里黑黝黝的,平静一下便能大约看清,里面堆着案几等杂乱物件。
她步履凌乱,内心的恐惧难以形容,拉着他便锁进了黑暗的房间内。
半夜时分,各殿静巉巉的。进屋不曾去点灯,她就象个小妻子一样轻轻地关上薄薄的门扉,并插上门栓,然后摸索到案上的火石打着火点上膏灯。灯影昏暗,室内杂物胡乱堆着,这里她很熟,是值夜的宫人、采女临时休息的地方。
下面她便不知该怎么办了,转过身静静地敛首站在他细长的身影前。虽然时间紧迫,可这种事儿总不能让女孩儿家先下手。
好在他不笨,分明是老手。他轻扶着她瘐俏的双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勇敢地昂起头也看着他,他隐隐看得分明,灯光下那秀眸中有惊悸、不安、思念,更有凄凉、彷徨和委屈,渐渐便凝起水雾、有了泪光,很快两滴泪珠渐渐挂在睫毛上。
“妤儿莫哭,一切有吾……”
他轻声安慰着,将她冰冷的身子拥入温暖的怀抱。她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汉宫深如海,现在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希望和寄托。她任由眼中的泪水洇湿他胸前的袍服绣襟,四周那盛年男子的气息伴着淡淡的墨香令她恍惚沉醉。
他亲吻着她的发髻,让她端着膏灯,再将她抱起,绕过杂物,慢慢走向杂物后用博物架隔成的里间。小间极小,只容窗下一张小榻。来到小榻边小心地将她放到榻上,她则将膏灯放在绡纱窗棂下的窗台上。看着梦中人,他喘息渐重,象扶摸着珍贵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亲手默默为她宽衣解带。
冰冷的手指令她打了一个寒颤,但她却十分冷静,抓着他的手先呵了口气,然后鼓起勇气委婉地小声恳求道,“圣上爱惜贱妾,予感怀在心。只是寒冬已至,妾不胜惶恐,今天就让吾侍奉圣上以表心志,只是万求圣上先答应妾一件事情!”
“还讲条件?什么事这般珍重……”他几近疯狂时,忽听到她提到“寒冬已至”,他的身子明显震动了一下,于是便努力平静自己,沉吟片刻后认真地问道。
她咬了咬牙,虽然心里不忍,还是狠下心来道,“恳求圣上……点到……即止,今日妾实不敢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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