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使团出西域事归鸿胪寺管,大鸿胪窦固便出班缓缓禀报了汉使团在疏勒国的战事,最后他平静地道,“臣赞成度辽将军之议,镇西屯骑营应西进疏勒国!”
1234空第五伦便手持雕瑞纹笏板出列道,“陛下,大鸿胪两番出征白山,白山仍在北匈奴人手中。国家麋费甚巨,士卒战死者众,西域都护、戊校尉殉国,已校尉耿恭孤悬疏勒,朝廷不得不在国丧之时派大军往救之,死伤甚众。今陇右战事未宁,又派一营西入疏勒国,国家两面开战,臣以为断断不可!”
“陛下,司空之言非谋国之言也。”司徒鲍昱出列道,“没有大鸿胪两番出征,如何会有商道通畅,如何会有货殖繁盛?如果不是派出使团,南道各国又如何会归顺吾大汉?如果不是吾大汉已据有西域南道各国,河西又如何能得到安宁?臣以为,班超在西域屡战屡胜,大鸿胪所言乃谋国之言,镇西屯骑营已在敦煌,离疏勒国不过数千里远,理应出疏勒国助班超!”
第五伦、鲍昱言毕,如油入热釜,刹时德阳殿内便沸沸扬扬开了,众臣就西域事务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阵营,唇枪舌箭,你来我往,慷慨陈词。
各位大臣激烈辩论时,校书郎杨终始终一直未说话,只到双方势均力敌已无力再辩之时,仍未写完的他便左手举着笏板、右手慌慌张张地将毛笔挟到右耳后,仓促出班声色俱厉地道,“陛下,大鸿胪、司徒所言实乃误国也!”
杨终之言令大殿内为之一震,司徒鲍昱乃三公之一,国之宰相,位及人臣,且当司隶校尉,一向深受百官爱戴。而大鸿胪窦固乃国之柱石,地位尊崇,连皇上都敬仰三分,可杨终却走到图架前昂然道,“诸位大臣请看缣图!”
满殿大臣惊怖惕息,闻言都惊嘬嘬看着这个狂人。杨终指着架上挂着的巨大黄色缣图道,“陇右紧邻三辅,关西三辅乃西京所在,为吾朝根本,现关西又在大旱,城门校尉、行车骑将军事马防将军、长水校尉耿恭将军正在绝地鏖战,且胜负未定。可班超却抗诏不归,按律本应处斩九族……”
今天是大朝会,三公九卿、功臣列侯、百官和各郡国上计吏济济一堂。杨终说得声色俱厉,直言要斩西域汉将九族,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太傅赵熹、太尉牟融闻言勃然大怒,赵熹手拈白段须,睁开昏花的老眼直视着杨终,半晌才平静地道,“自高皇帝起,汉与匈奴战三百年,无数国之壮士为大汉开疆拓土、安宁社稷而捐身为国。西域离中土万里之遥,书函不便,有时将士们不惜矫诏、假诏为国,可曾有哪一位将士因此而被灭九族?!可曾有那一代人君,会亏待有大功之国士?!呃?!”
侍中骑都尉孙堪、侍中兼尚书令郑弘、太仆邓彪、大司农宋由、侍中邓训、河南尹袁安等大臣都忍不住出列一一斥责杨终,连坐在珠帘内的新帝刘炟都微微蹙眉,差点叱出声来。
高密侯邓震平时很少说话,此时也气得白须颤抖,头上进贤冠频频摇动。他也出班大怒道,“司徒大人为国直言,大鸿胪以年迈之身率汉军两征白山,可谓功在社稷。朝堂之上,汝尽可直言,且言无不尽,然身为校书郎,国之大儒,朝廷大臣,却忤逆宰辅、妄议功臣,应治死罪者,非为国绝地死战之班超使团,而恰恰是汝这一介狂徒尔!!”
但是,面对满朝大臣盛怒的目光,杨终丝毫无悔意。
待高密侯说完,杨终见皇上并无怪罪之意,便抱拳俯首对刘炟直陈道,“陛下,现班超使团确实孤悬疏勒,离国万里,可朝廷罢屯兵、迎回宜禾都尉与已校尉、甚至闭关,班超一样在疏勒国打得风生水起。此时如朝廷再派兵西进,他岂不是要将西域闹个天翻地覆?臣所忧者,如把北匈奴惹毛,倾国西进,班超则必不保,便将成耿恭第二!”
杨终如疯狗一般,咄咄逼人,见人就咬。见窦固一直闭目不理他,便扭头直接将矛头对准大鸿胪窦固狂吠开了,“下官想请问大鸿胪,倘若如此,届时莫非要皇上倾举国之力西进万里救援班超么?!”
窦固根本连瞅都未瞅他一眼,本来他怀抱笏板静静坐在案后坐床上,一直在闭目养神。其实汉廷从来如此,朝堂上吵得你死我活,一个个慷慨陈词,但真正决定朝局走向的,却是宣明殿小朝堂!有他窦固在,这些主和大臣再闹,也翻不了天,想吵便吵去罢!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疯狗一般的杨终竟然找上了他。前一段时间马严掀起的弹劾窦氏浪潮已经渐渐平息,杨终这分明是又在揭伤疤,将议题往这上面引,窦固便不得不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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