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三年(公元78年)早春二月,疏勒国北岭州。
于阗大战令龟兹、焉耆两国丧师万余精锐甲骑,大伤元气,因而在大战结束后的整整半年时间,西域相对平静。和平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半年宝贵的和平时间,班超带着胡焰、灌藉等中军众将,一直呆在寒风砭骨的北岭州,与淳于蓟、权鱼悉心练兵,打造西域汉军基本盘!
阴历二月三日立春这天的晌午之前,疏勒国兵屯骑营主将权耜正率部在北岭州雪原上顶着寒风进行陷城训练。为了将来强攻姑墨国王治石城,权耜组建了一支二百人的登城屯,成员通过擂台比武夺得,都是西域各国大罪刑卒、沙匪、悍勇的奴隶!
胡焰、灌藉专门在山下建起一座小型夯土城堡,高五丈,城头宽两丈,比姑墨国的石城高出整整一丈。每天的训练内容是,由永元的重型砲车轰击城堡,由弩车在轰击的短暂间隙向城墙上射出两排重型弩箭,登城屯则在砲车轰击的间隔内,手持轻便荆盾护体,嘴噙弯刀,靠手脚快速登城!
训练是残酷的,城头还有士卒模仿守城射出弓箭、掷下擂石、沸水,开训以来已经有十余卒受伤。屠夫杀性重,他坚持亲领登城屯,每天亲自带着登城屯一遍遍演练强登石城!
在呜呜的寒风嘶鸣声中,权耜带着登城屯完成了一次训练,便与众卒坐在城头歇息。此时城下不远处,重骑营分成甲乙两个方阵,正在进行激烈的对战,谁都没有注意在遥远的高空此时正有一只巨大的雪雕,正在头顶上一圈圈盘旋着。
屯骑营人人配有铁甲、荆条编织成的大盾牌、锋利的精铁环首刀和长长的丈八长矛,除了多数人没有马铠甲外,其余装备与汉使团、鹫雕营和昆仑屯大体相同。
“盾盾,狗日的盾!何是全军不需盾牌便能陷阵,吾疏勒军方是一支劲旅……”趴在小城堡的垛口上,嘴里嚼着一截枯草,看着自己麾下士卒的训练,权耜焦虑不已。
他麾下的这支屯骑营,可是权鱼麾下这数千疏勒军中的拳头部队,被班超、权鱼、淳于蓟寄予厚望。现在是成军之初,他们都离不开盾牌遮挡护体,这让他们在万箭齐发的两军对阵之时,根本就冲不到敌军阵前。
与历朝历代一样,任何一支军队都是有传统的。汉军自前汉孝武大帝时起,便是一支进攻型军队,步兵均配盾牌,而骑兵部队从不配备盾牌。如霍去病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汉军突骑,虽然没有盾牌,但他们手中的环首刀与长矛便是最可靠的盾牌,能挡住匈奴铁骑最凶悍的远射。
强悍的北匈奴铁骑也基本没有盾牌,如呼衍獗本部三千余北匈奴精骑无人配备盾牌。
可西域各国军队则不一样,包括龟兹、焉耆精骑在内,各国的国兵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一无例外的都配备一面盾牌,最奇葩的就是骑兵部队,马上都挂着一面盾牌。冲锋时以盾遮体,接敌时盾挂马鞍上,持刀矛格斗。
疏勒军大都尉、考工署尉权鱼十分熟悉西域军事习俗,他在武装疏勒军的时候,便不顾淳于蓟、华涂、田虑和梁宝麟的反对,人手配备一面盾牌。当时双方还爆发争议,灌藉、蒙榆、胡焰、周令、肖初月则完全赞同权鱼的做法。
练兵开始后,鹫雕营派出一屯士卒训练重骑营的冲杀之能,刚开始组织无盾牌冲锋陷阵训练时,重骑营、屯骑营士卒们战战兢兢、担心吊胆,因此几个月过去了,士卒们仅仅依靠旋起的手中长矛,还是无法将迎面而来的飞蝗一般的重箭一一拍落,这让权耜忧上心头。
淳于蓟和汉使团三名军侯到最后也只能承认现实,这毕竟不是由大汉击剑世子和刑卒们组成的汉使团,不能强求。
已到收兵晌食之时,权耜下令收兵回营,重骑营开始乱哄哄的列队,就在此时,天空中一直盘旋在高空的雪雕已经下降高度盘旋着。它似乎在分辨着地面的猎物,正在准备俯冲攻击。它已经到了弩箭可以攻击的高度,重骑营与训练场上其它各营都有士卒擎弩在手,跃跃欲试想射杀大雕。
权耜一心集中在训练上,只到听到高空清脆、急促的呼啸声,才魂飞魄散,几乎与训练场另一头的甘英、刘奕仁同时惊叫,“传令各营,不得射雕——”
他们声音凄厉、高亢,象被火烫着了一般,重骑营和其他各营士卒闻令,都慌忙将弩放下。但还是晚了一步,砲车营有两名弩车兵向空中射出了鸣镝,权耜听着鸣镝的呼啸音不禁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些弩车兵擅长弩击,见天上大雕岂能不技痒。幸好他们击发的不是凌厉的车弩、床弩,或许仅是为招摇、炫耀,弩车兵们射出的是两支用来指示方向的鸣镝!
鸣镝绑着能在气流冲击下发声的竹筒,因此它是指示方向、向敌示威或转达战书等用的,射程要略短。两支普通的响箭并未能射到高度便掉头落下,让大雕逃过一劫,但知道大雕来历的权耜、甘英、刘奕仁还是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