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一口饭差点儿绕过会厌软骨呛进气管！他赶紧调整了一下喉咙，才没有被呛死。
“林少爷年纪轻轻，居然知道不少典故，老杨洗耳恭听。”杨益友心下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林杰正色道：“话说1900年，啊不对，应该是光绪26年，京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个老男人脸色立即陡变，林守勤摇手道：“杰儿，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谁想儿子根本不理睬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年是庚子年，八国联军在八月份杀进了北京城，老佛爷带着光绪帝逃出了京城，这是无能者的奇耻大辱！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至暗时刻！”
杨庄主心情沉重地将酒杯放了下来，他没有阻拦少年，只是陷入了沉思中。此时的酒局只有他们三人，除了一些绝对信得过的老铁兄弟端茶送饭，此外别无他人。
“老妖婆带着逃兵一路向西，直奔西安而去。她留下的子民被八国联军肆意屠戮，美丽的京城陷入浩劫之中。”林杰清朗的声音犹如暮鼓晨钟，敲击着清末长辫子男人沧桑的心脏。
林守勤呆呆地看着儿子，顿时觉得食不甘味，也停下了筷子。他不明白，杰儿是个宅人，很少出门，也几乎不跟什么消息灵通人士来往，这些坊间旧闻，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慈禧太后眼下还在台上把持朝政呢，早些年连戊戌六君子都给砍了头，这孩子当着外人口不择言，这不是找死么！
年轻人仿佛没有看见俩人眼中的惊惶之色，继续说着：“你们知道那年陕西是什么情形吗？”
“少爷，属下来往的人很多，我听说那年陕西大旱。”杨益友佩服这孩子的勇气，简直是把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心里话全部给抖了出来。
林杰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唉，大旱三年，陕西受灾严重，许多灾民只能挖草根吃树皮勉强活着。这老太婆过去之后，还百般摆谱，依旧花钱如流水……”
林守勤吓得面如土色：“杰儿你疯啦！别说了！”他此时别说吃饭，就是喝水都喝不下去了。
少年不动声色：“莫慌莫慌，杨叔叔不会出卖我的。我只是摆事实而已，又没说什么过分的。问题是，当年一个省怎么弄出了几十万灾民？”
两个老男人憋了半天，异口同声地说：“旱灾呗！”
“一个方面。当地种植毒花，是没有粮食吃的最根本的原因。这玩意儿本身就是外国人输送进来坑害中国老百姓的，加上官府腐败，一遇到天灾，就是致命的灾害。”林杰侃侃而谈。
杨益友一拍大腿：“可不是呢！陕西容易发生干旱，天灾是天灾，天灾加上人祸，就是无可救药了！”
少年正想一拍桌子，看看满桌的酒菜，赶紧放下了：“列强能在中国横行霸道，跟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脱不了干系！我们林府和杨庄主，一定要从眼前做起，决不能让毒花坑害乡亲们！”
林守勤脸都快歪了！儿子怎么会如此激进？！这要是被哪个探子禀报上去，只怕林府要被抄家砍头！
杨益友看出了他心思，笑道：“老爷，你我虽不算生死之交，也是莫逆之交多年。你放心，杰儿说的这些话，属下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慈禧那个老妖婆祸国殃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林老爷觉得心头一块大石头彻底放了下来。杰儿骂骂老佛爷，是杰儿的罪过；可是老杨跟着骂骂老太婆，那就是把后背也交给了他们。
“哎呀，真是自己人呢！今天说的话，谁都不许透露出去！”林秀才狠狠地咬了一口鸭子腿。
“快了快了！还有四年，她就得咽气了……”林杰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敢说出来。他摇头道：“这老大妈在西安呆着，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便恢复京城御膳房的旧制，搞出了什么荤局、素局、饭局、菜局、粥局、茶局、酪局、点心局，每次开饭前都得上个报菜名的长菜单，可是城外饿殍满地，这娘们儿浑然不放在心上。”
林守勤胆战心惊地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却好像被打开了一扇窗，一些闪着火花的念头将他照醒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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