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王烈从房里拿出一个黄色的葫芦,递给嵇康。
嵇康拿在手上掂了掂,心知是王烈自己炼的丹药,十分宝贵,连忙道谢。
嵇康寻到自己的马匹,一路骑回家,见曹莹躺在床上,病恹恹地。
嵇康忙问:“怎么了?”
曹莹一看嵇康回来了,露出笑容,说:“还不是你给害的?怀孕啦!”
嵇康一听喜出望外,坐到曹莹身边搂住她。
忽然胳膊剧疼,哎哟一声,眉毛皱了起来。
曹莹连忙扶住嵇康问:“怎么了?是不是出去受了伤?”
嵇康点点头,把外出寻访两位隐士的经过讲了一遍,曹莹心疼地让嵇康赶快服食王烈送的丹药,待在家中静养,不许出门。
嵇康也心疼怀孕的妻子,乖乖地留在家里养伤,照料曹莹,二人其乐融融。
嵇康在家中静养几天,果然身体好多了,摔伤的地方也渐渐不疼了。
这天一大早,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嚎啕大哭,嵇康信步走出门去看热闹。
只见宅子左边的邻居王奶奶在号啕大哭,一时间引来好多人围观,邻居赵长发也来了。
赵长发就住在王奶奶隔壁,一听哭声,哪能坐视不理?上前一打听,原来王奶奶一早起来,发现自己看家护院的大黄狗不见了,想到最近城里说有偷狗的,不用说这条狗是给偷了。
王奶奶儿子和媳妇外出经商,自己孤身一人在家,这大黄狗既看家护院,也是她的伴,偷狗贼偷她的狗也太缺德了。
王奶奶哀哀痛哭,赵长发一时气愤难平,破口大骂:“可恶的偷狗贼,你偷别人的狗也就罢了,你偷了王奶奶的狗要是不还,我咒你上山摔死、下河淹死、走路跌死、吃肉噎死,反正你没有个好死!”
众人一听,个个拍手叫好,说:“解气、解气,骂得好!”
嵇康笑着看赵长发骂得痛快,却注意到看热闹人群外边,有个人听赵长发骂得如此恶毒,早就气得咬牙切齿眼珠血红,只是不敢发作,恶狠狠地瞪了赵长发几眼。
嵇康暗暗发笑,这人不用说就是偷狗贼了,王奶奶的狗早被他杀了吃了,不然不会这么恨赵长发。
骂过之后,赵长发开始做生意了。
赵长发家里卖豆子,嵇康左右无事,走过去闲聊。
赵长发一见到嵇康,连忙站起来行礼,搬条长凳,请嵇康坐下。
嵇康笑道:“赵老板无须多礼,你忙你的,我闲来无事,站会儿就走。”
刚好有人来买豆子,赵长发就招呼客人去了。
谁知晦气来了,手上的豆子袋一滑,赵长发连忙伸手去抓;一杆秤被他不小心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两截。
做生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一大早不顺,何况跌断了秤?一杆秤要不少银子,卖豆子的没有个秤,就做不成生意。
赵长发懊恨得不得了,大略估了估豆子袋的重量,递给买豆子的人。
买豆子的说:“哎,你还没上秤称,怎么好收我银子?”
赵长发急道:“兄弟你多包涵,你也看到,秤断了!我再抓两把豆子给你,你回家去称,只多不少!我的店长期开在这里,少一两你来砸店!”
嵇康也帮着说话,买豆子的不啃声,接过袋子走了。
赵长发说:“嵇大夫,劳烦你替我看一会店,我去城南买杆秤,有人来买豆子,请他稍等一会,我尽快回来。”
嵇康热心地点点头,说:“你放心地去,我帮你看着。”
赵长发心急火燎地来到城南的“杆儿王”家,这家长年做杆秤的,所以人称掌柜杆儿王。
杆儿王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样子有点冷酷的,看人从不用正眼,而是斜着看,是因为他老斜着眼睛看秤杆的准星。
杆儿王走起路来轻飘飘地声音很小,脸色常年发青。有善看面相的人偷偷打量过他,说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骨头轻,夜游神转世,不是长寿之相。
杆儿王一见赵长发要买秤,斜视着他,沉吟了一会,阴恻恻地说:“你倒来得巧,昨天我正巧制好了一杆,就卖给你吧。”
赵长发大喜,有现成的秤可买,这下可耽误不了生意了;当下付了银子拿了秤,急急赶回去卖豆子。
嵇康见赵长发回来了,也就回家去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赵长发继续做他的生意。
嵇康过了几日又出来闲逛,不经意间发现一件事:到赵长发店里买豆子的越来越多,生意渐渐好起来了,排队买豆子的人排到了大街上!
豆子还是那种豆子,价格也还是那个价格,跟同行相比并没有优势,生意怎么会突然好起来了呢?
嵇康想来想去想不通,就静静地站在赵长发店门口闲看。
过了半个时辰,赵长发闲了下来,看见嵇康站在门口,笑道:“嵇大人,实在抱歉,不请你进来坐了,我要关门出去一趟。”
嵇康笑笑:“没事,我就是路过,见你生意好过来看看。自从换了新秤,你生意越发地好了嘛!”
赵长发说:“是啊,来我家买豆子的人都排队了!但是很奇怪,我的豆子比以前消耗得快多了,以前十天半月出门进一次货,现在七八天就要出门!不过赚的银子,比以前多了许多。”
嵇康笑道:“好啊,薄利多销嘛。对了,你大白天的关上店门,生意不做,要去哪里?”
赵长发说:“城南做秤的杆儿王死了,听说是生急病死的。我自从买了他的秤生意就好转,我想去吊唁一下。”
嵇康来了兴趣,说:“左右无事,我也陪你走一趟。”
赵长发在前领路,走到杆儿王家不远,就听见哭声,去吊唁的邻居还不少。
想想不久前还见过面,现在人就躺在棺材里了,赵长发唏嘘不已。虽说跟杆儿王仅因买秤才有了几面之交,但毕竟都是做生意的,杆儿王又留下了孤儿寡母,他们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这么一想,赵长发心就软了,当即来到杆儿王家里吊唁,足足出了二两银子的份子钱。
一看赵长发来吊唁,那杆儿王的妻子可就愣在那儿了,因为两家平素并没有多少交往,见到赵长发拿出这么多银两时,那妇人想起生活无靠,痛哭失声。
嵇康没有进去,和杆儿王没有交情。站在门外看看,来吊唁的基本都是做生意的,大概和杆儿王买过秤。
赵长发吊唁完毕,和嵇康回去,泡了壶茶请嵇康坐在店内喝。
嵇康对赵长发生意兴隆也很好奇,就坐下品茶,看他做生意。
到了黄昏时分,杆儿王的妻子王氏,头上戴着孝,忽然来了!
她到了店门口却并不进来,只在那里左右徘徊。赵长发心里奇怪,出来一看,王氏一身重孝,现在还在服丧期,进别人家不吉利。
赵长发连忙迎出来,说:“嫂子来买豆子的吗?来了怎不进店坐坐?”
王氏一听十分感动,因为赵长发没有因她新寡晦气而将她拒之门外。
王氏并没有看到坐在里面喝茶的嵇康,她四顾左右无人,小声说:“赵老板,你是个好人,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不说出来我心里不安。”
赵长发一愣,就听王氏说:“我那死鬼男人杆儿王曾经算计过你,我本来不想说的,可见你如此仁义,我实在不忍。我那死鬼曾卖给你一杆秤是不是?实不相瞒,那是杆做假的秤,一斤豆子秤出来只有八两。”
赵长发大惊,脱口而出:“我和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报复我?”
王氏一脸羞愧,小声说:“因为我那不争气的死鬼爱吃狗肉,就是偷狗贼!那天你痛骂偷了王奶奶家狗的人,死鬼正好听到了,便记恨于心,把那杆假秤卖给了你,他一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赵长发听完,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王氏又开口说:“你知道我家死鬼是怎么死的吗?上回他又偷了一只狗,谁知在吃的时候有人大声敲门;他做贼心虚,慌乱之下将一块含在嘴里来不及嚼的肉咽了下去,偏偏肉中有一块骨头,正好卡着了,他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结果活生生给憋死了。”
说完这话,王氏就走了。
赵长发呆立半晌,想不到自己那天随口一骂,竟一言成真:偷狗贼真是吃肉噎死的!
嵇康笑着走了出来,说:“我都听到了,你其实是因祸得福!你的生意之所以突然火起来,就是因为这杆秤,大伙发现里你秤有问题,买东西多给,都不说破,都来买!你家的豆子卖得快,自然也是因为这杆秤。杆儿王存心害你,不料却成全了你,真是老天爷有眼!
赵长发感慨不已,对嵇康说:“那么以后我让我妻子,常去她家里看看,送些衣物,补报于她。怪不得听说你修道,原来人真的是吃亏是福,不能干坏事,真有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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