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王长贵见嵇康和王广坐着品茶,理也不理他,不由得心虚,头上冒汗。
嵇康一杯茶喝完,王长贵忍不住问:“大、大人,这案件到底怎么样了?小人跪了半天,两腿发麻。”
嵇康微微一笑,亲自上前给他松绑,说:“你且起来,墙边上有椅子,你先坐下歇会,我已派人去传新娘刘王氏前来与你对质!你若渴了,桌上有茶,自去倒了喝。”
王长贵心里如有鹿撞,果真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坐到墙边的椅子上慢慢喝,手却轻轻地颤抖。
嵇康给王广续满了茶,自己也斟满,边喝边看王长贵。
只见王长贵坐立不安,几口就把茶喝完,自己又来桌上倒茶,一边偷眼看王广和嵇康。
王广只看面前的茶杯,理也不理他,嵇康和王长贵眼神一对,王长贵胆怯地转过头去,回到椅子上坐下。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丫鬟扶着一身大红婚服的少妇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二人都低眉垂眼,少妇脸上挂有泪痕。
王长贵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嵇康忽然一拍桌子:“嫌犯王长贵,还不跪下对质!”
王长贵一吓,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
嵇康问:“王长贵,你是如何与刘王氏有私情,如实道来。”
王长贵口如悬河地说开了:“小人和刘王氏是一个村子的,从小就青梅竹马,常在一起玩耍。长大成年后,我们彼此都有意,结为连理。只是小人家贫,以打猎砍柴为生,刘王氏的父亲瞧不上我,硬生生地拆散我们,将刘王氏嫁给了富家公子刘玉堂。但我和刘王氏有多年的感情,难舍难分,早就在山洞中成就了男女之事,所以刘王氏嫁人我痛苦万分,悄悄地来婚礼上找她。
刘王氏也是痛苦万分,暗暗送了些金银酒器给我,让我拿去卖了,好好过日子,再娶一个媳妇,以弥补她的缺憾。
于是我带着金银酒器去当铺里典当,谁知被刘大户的家人擒住,非说我是贼,还打了我一顿,请大老爷为我做主。”
这时刘大户进来了,听王长贵说到最后几句,怒骂道:“一派胡言!我刘家是大户人家,按常例,新媳妇成亲第二天是要验红的!你看这是什么!”
说完刘大户把袖子中掖着的一块白绸布甩在王长贵面前,上面有一滩殷红的鲜血!
王长贵冷笑道:“验红?谁能证明这滩血是刘王氏的?你不会造假?你为了挽回面子,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若是和刘王氏没有过肌肤之亲,怎会知道她左乳上有一颗红痣、肚脐下面还有一颗黑痣?要不当场让她脱下衣服,让二位大人看看?”
说着王长贵手一指那个跪在地上,低头抽泣的女子;女子一言不发,只是哭,一身大红的婚服,满头珠翠不住地颤动。
嵇康冷冷地喝问:“王长贵,你确定要让刘王氏当场验身?”
王长贵膝行几步,一把抓住刘王氏,说:“大人,小人为证清白,洗脱做贼的罪名,顾不得许多了!就请闲人退下,二位大人当场验看刘王氏的身子!”
那女子哭得更凶,珠泪纷纷落下。
嵇康忽然喊道:“来人,将盗贼王长贵拿下,重打五十大棍!”
门外早有刘大户的家丁伺候着,一听令下,不由分说,进来就再次绑起王长贵,拖倒在地,抡棍就打。
王长贵边打边喊冤枉,说官府不公。
嵇康把手一举,家丁们暂停棍打王长贵;嵇康问:“冤枉你?你刚才拉着刘王氏要当场验身,那个根本就不是刘王氏!你诬陷良妇的贞节,盗窃金银酒器,打你还冤枉了?”
王长贵哭着喊:“大人,我刚才情急之下认错了人,旁边那个丫鬟才是刘王氏!”
嵇康冷笑道:“该死的盗贼!这两个人都是丫鬟扮的!刘王氏是大户人家的媳妇,跟你毫无瓜葛,你就利用她不可能当场脱衣服这个特点,反咬一口,企图蒙混过关!你刚才连指两人,都不是刘王氏,可见你根本就不认识刘王氏,何来通奸一说?再不如实招供,打死你为止!”
说完嵇康手一挥,家丁们恨王长贵毁坏少主母的名节,狠狠地棍打王长贵。
王长贵被打得皮开肉绽,熬刑不过,连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王广点点头,下令停刑,请嵇康亲自笔录口供。
就听王长贵供述:我确实是个猎人,兼带打柴为生。
但我好赌,赚的钱不够开销,就打起了偷窃的主意。
刘大户家财万贯,他儿子刘玉堂要成亲,早就轰动了乡里,我也听说了。
于是我想,结婚是大事,肯定乱糟糟的,双方亲戚都会走动,极容易混进去盗窃。
我就提前两天潜入刘大户家,趁乱盗窃了些金银器皿,准备逃走。
谁知刘大户的亲戚中有我一个熟人来吃喜酒,他素来知道我手脚不干净,又和我对面撞上了,还冲我点点头,我便不敢立刻逃走,怕他告发我。
但我又不甘心把偷来的金银酒器还回去,就趁乱躲到新房里新人的床下,想等候酒宴开始时,趁机逃出新房。
谁知新娘刘王氏早早被丫鬟送到新房里坐着,再也没出去,旁边还有丫鬟伺候,我自然不敢出去,带着赃物趴在床底下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一声惊叫把我惊醒,原来是新郎刘玉堂和新娘同房,新娘初次破瓜,疼痛难忍,喊了起来。
就听新郎刘玉堂心疼妻子,停止动作,慢慢地抚摸刘王氏,一边聊天谈情。
我听得新郎说刘王氏左乳上有颗红痣,肚脐上有颗黑痣,暗记在心,伏在床下等机会。
到了下半夜,新郎情致勃勃,还想着行周公之礼;但新娘害疼,死活不肯,软语相求,二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我听到二人的鼻息,周围万籁俱静,于是悄悄地从床下爬出来,逃离刘大户家。
过了几天,我到当铺里销赃,被刘大户的家丁抓住,我并不慌张;因为我探听到刘王氏的隐私,故意诬赖刘王氏和我有一腿,刘王氏必定不敢与我裸身对质,所以刘大户会息事宁人放我走,没想到大人用出妙计,我认栽了。
王长贵说完,嵇康把供词让他签字画押,让刘大户派人把他关起来,天明后交给王广手下赶来的士兵,押赴洛阳县大牢,交给县丞治罪。
第二天,阮咸带着士兵押运粮草赶来,与王广、嵇康会合,同来的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商人。
阮咸介绍说:“这商人叫唐绍林,他出来经商的,马不慎被小偷偷走了,路上遇到我,我就带他来报案。”
王广听了点点头,让唐绍林坐下歇会,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交代说:“嵇康大人,我要带阮咸和士兵去镇上遭灾的人家放粮,劳烦你办理此案。”
嵇康欣然答应,留下和唐绍林谈话。
嵇康问:“你做什么生意的?为何马匹被盗?”
唐绍林说:“禀大人,在下经营山货,家住江南。这次带了大笔银两来收山货,怕路上有盗贼不安全,特地请工匠把银子融化,做成一副银马鞍。我骑了一匹白马,前来这附近山里收山货,谁知夜里住在客栈,连马带马鞍给贼偷了!”
说完,唐绍林脸上流下泪来。
嵇康安慰道:“你先别急,慢慢讲来,怎么丢失的。”
唐绍林抹了抹眼泪说:“昨天晚上,我赶到钱家庄,投宿在悦来客栈,准备休息一夜,第二天去收山货。我进了客栈特意交代小二,说我那匹白马是宝马,高价买来的,千万不能弄丢。小二说知道了,就牵着马去喂食了。”
嵇康忽然问:“你那么贵重的银马鞍,为何不随身携带,而放在马背上?”
唐绍林说:“我一个人出门,银马鞍银光闪闪,我怕被人看见,不是偷走就是盗走,放在马背上反而不引人注目。临睡前,我还特地去马厩看了,银马鞍还在,我在马鞍外面套了一个灰色的布套,我不说谁也想不到马鞍是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