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衙役正准备去找工具挖掘,忽然听方丈了尘来说,素斋准备好了,请去吃饭,就停住脚步,等嵇康示下。
嵇康挤挤眼,说:“方丈一片美意,我们先去大雄宝殿给佛祖叩几个头,然后各人随喜些银两作为香火钱,吃过饭再办事!”
陈若愚和王元山也站在旁边,一听随同衙役们一起,跟着嵇康走到大雄宝殿恭恭敬敬地烧香磕头,各自随喜布施银两。
布施完毕,方丈了尘领着一行人进入斋堂,准备用斋。
嵇康想起还有两名衙役把守着香积寺山门,连忙派人去喊他俩过来,一起用斋。
方丈了尘为表敬意,僧众把斋饭盛到碗里后,他亲自一一把碗端给众人。
嵇康冷眼观察,发觉方丈了尘左手小指也缺了一块,伤口早已结痂,显然是很久以前的伤了。
一会儿方丈了尘端着碗走到嵇康面前,把碗放下,笑道:“大人,小庙贫寒,随便吃点素斋,莫要嫌弃。”
嵇康笑笑,伸手接过碗,装作不经意地说:“方丈的左手,怎么小指缺了一截?不小心受伤了?”
方丈了尘闻言变色,随即强颜欢笑,说:“是的,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劈木柴走神了,一斧头不小心剁到了小指上,砍去一截。当时十指连心,痛不欲生,现在早已淡忘了。”
嵇康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方丈了尘也端着碗坐下陪吃,只见他吃饭很安静,几乎听不到筷子响和咀嚼声。
了尘吃得很快,碗里的饭粒扒了又扒,全部吃进嘴里;吃完还去倒了碗开水,把碗里的一点油冲汤喝进肚子里。
嵇康却吃得很慢,这饭粗糙,难以下咽,菜是全素,也不可口。
嵇康看看了尘喝光碗里的开水,问道:“方丈,吃饭吃得这么干净,也是佛门戒律吧?”
了尘点点头,说:“是啊,佛门一粒米,大于须弥山!我们出家人都靠十方供养,自己不劳作,一心修佛,所以要格外珍惜粮食。浪费粮食,罪过是极重的,我身为方丈,更是要作出表率,为大众楷模!不但饭菜要吃光,连碗里的菜油也不能浪费,用开水冲一下喝掉,也是惜福之举,我们的师傅就是这样做的,一代代薪火相传。”
嵇康突然问了一句:“方丈,我听说哪个庙里都有个把赖和尚,你这香积寺里,有没有不守清规、掳掠良家妇女奸淫、劫色又劫财的败类?”
了尘方丈脸上勃然变色,过了一会又强压怒火,说:“大人,不可听信流言,坏我佛门清誉!我庙中并无此等败类,之前的禀信,就是因为爱吃肉喝酒,被我迁单,逐出山门,但是他也没有奸淫妇女之事!”
嵇康微微一笑,说:“方丈勿恼,有人举报说,三年前,禀信掳掠奸污了一个良家女子,叫王娇娥的,先奸后杀!可怜那王娇娥正值妙龄,二十岁都不到!”
了尘怒道:“胡说八道!谁说的,让他拿出证据来!”
嵇康沉吟道:“这样吧,为了证明禀信和贵寺的清白,我让衙役们到禀信的房里去搜一搜,也好堵住悠悠之口,你看如何?”
了尘不假思索地说:“搜!马上就搜!一定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嵇康就等着这句话,立刻对着衙役们下令说:“你们六个,按照饭前商议的,去禀信房里搜一搜,要认真仔细。”
衙役们一齐应诺,转身去找工具,挖掘禀信的房间。
了尘方丈很快接到小沙弥禀报,说衙役们在挖掘禀信的房间,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问嵇康:“大人,这是何意?”
嵇康微微一笑,说:“不是你同意的嘛,彻底搜查禀信的房间,还寺庙一个清白!”
了尘气急败坏地说:“我说的是搜查,不是让你们挖地三尺。”
嵇康冷眼看着了尘说:“方丈如此着急,莫非地下隐藏着什么秘密?”
了尘连忙辩解:“没有秘密,真没有秘密,大人多心了。”
嵇康笑道:“那就是嘛,挖一遍也好,可以证明寺庙的清白。走,方丈陪我一同去现场看看。”
了尘面如死灰,只得陪着嵇康来到禀信的房间,这时衙役们已经把床搬到一边,正往下面挖掘。
嵇康偷眼观看了尘,了尘头上冷汗淋漓,面色苍白,站立不安。
嵇康亲自指挥衙役们挖掘,王元山和陈若愚也紧张地盯着看。
了尘头上的冷汗越发多了,忽然转身对嵇康说:“大人,我去小解一趟,顺便给辛苦挖掘的衙役们准备些茶水解渴。”
嵇康朝一个衙役使个眼色,说:“你去帮助方丈搬运茶水,务必要保证方丈的安全。”
衙役听出弦外之意,把手中的锄头放下,手握腰间刀柄,寸步不离地跟着了尘走了。
陈若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主动拿起一把锄头帮助挖掘,眼看着地面越挖越低,忽然“格”地一声,一名衙役惊叫道:“大人,挖到了白骨!”
嵇康急忙走过去,端详了一会泥土里露出的一截白骨,说:“看这骨殖,像是女子的胳膊,大家小心些,把全副骨架挖出来!”
衙役们都有经验,于是放下锄头和铁锹,用腰刀慢慢剔去白骨旁边的泥土,渐渐地挖出了全副骨架!
只见尸骨呈往下伏着的姿势,浑身上下看不到一块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忽然一个衙役叫道:“大人,尸体骨架下面压着一小块白绸布,像是被尸体压在身下的,没有腐烂掉。”
嵇康点点头说:“这具尸体肉都烂光了,看来起码埋在地下三年了,这块白绸布必定是死者在世穿的衣服,是死者身份的唯一证据了,速速拿来我看!”
衙役遵命把白绸布从尸骨下面抽出来,双手捧给嵇康。
王元山急忙凑上来看,一看之下王元山突然痛哭流涕,说:“大人!死尸正是我那苦命的女儿王娇娥!这块白绸布上绣着淡黄色的牡丹,正是我女儿失踪时穿的衣服!求大人速速捉拿凶手,为我女儿伸冤呐!呜呜呜……。”
说着话,王元山泣不成声,痛哭流涕。
嵇康频频颔首,忽然蹲下来,手指着头盖骨对衙役说:“你看!那骷髅嘴里似乎咬着个什么东西!”
那名衙役近前一看,果然骷髅嘴里咬着一个东西。
衙役费力地掰开骷髅嘴,从里面抠出来一小段指骨,对嵇康说:“大人,死者临死前好像咬下过什么人的手指!”
嵇康脑中灵光一现,想起方丈了尘的小指断了一截!
这时那个衙役押着方丈了尘过来了,了尘一脸沮丧。
衙役禀报说:“大人,我尾随着了尘,了尘果然想跑!我紧追不舍,他还跑得挺快,看上去武功不错!后来我拔出腰刀要追杀他,他才乖乖地就范,跟我回来。”
嵇康边听边颔首,笑问:“了尘方丈,你跑个什么?”
了尘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嵇康正色道:“你不开口,我来告诉你!其实香积寺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禀信!禀信和你是同一个人,完全是你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