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安看着小二又来上菜,笑问:“这个菜莫不是八宝饭?”
嵇康微微一笑,说:“这正是'八大件'的第六道菜—八宝饭。八宝饭是将蒸熟的糯米饭拌上糖和猪油,放点莲子、红枣、金橘脯、桂圆肉、蜜樱桃、蜜冬瓜、薏仁米、瓜子仁等果料,撒上红、绿梅丝做成,做熟后临起锅时又增添了桂花等香料,色香味美。”
吕安笑道:“这么一说我都流口水了,大家动筷啊!”
众人都说,吕安远来是客,理应先吃。
于是吕安伸出筷子先夹了一块,吃完赞不绝口,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八宝饭!
阮咸一边吃着八宝饭一边说:“吕安兄,该你讲个故事了。”
吕安想了想说:“古代有个皇帝,汉武帝刘彻过生日,群臣朝贺,皇帝兴致勃勃,让一名儒生、一名道士、一名和尚分别讲解儒释道三教的妙意。
三人讲得天花乱坠,汉武帝让宠臣、智谋之臣东方朔点评,那家有理。
东方朔说,三家都没有道理。
于是汉武帝让东方朔与三家代表辩论,和尚问:“你既然博通三教(儒教、佛教、道教),我问你,释迦如来是什么人?”
东方朔说:“女人。”
那个和尚吃一惊,说:“怎么会是女人?”
东方朔说:“《金刚经》里说,‘敷座而坐’,要不是女人,为什么要夫坐而后儿坐呢?”
和尚哑口无言,道士上前问:“太上老君是什么人?”
东方朔回答说:“也是女人。”道士瞪目结舌,问为什么?
东方朔说:“《道德经》里说‘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复何患?’要不是女的,为什么怕有身孕呢?”
儒士站出来问:“孔夫子是什么人?”
东方朔回答说:“也是女人。”
儒士问:“何以见得?”
东方朔回答说:“《论语》云:‘沽之哉!沽之哉!吾待贾者也。’要不是女的,为什么要等着嫁人呢?”
吕安讲完,众人觉得还故事不错,举杯敬他。
这时又来上菜,“八大件”的第七道之条子扣肉。扣肉整体隆起,入口软烂醇香,颜色酱红油亮,汤汁粘稠鲜美。
嵇康把条子扣肉的碗端到吕安面前说:“吕兄最喜欢吃肉,来吃两块。”
吕安笑呵呵地说:“在座的怕是都爱吃肉吧?哈哈!大家一起动筷啊!”
说完自己带头夹了一块,咬了几口赞不绝口。
阮籍笑道:“该我讲故事了吧?某地有一县官,贪赃枉法,受贿索贿,无所不为!有一年夏天,非常炎热,坐在大堂之上汗流浃背,非常不舒服。
县官和县丞、书办、衙役等一帮人聚在大堂上商议,有的说山里清凉,不如先去避暑;有的说寺庙凉爽,可以去休憩。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位老百姓进来告状,众人都嫌热,又嫌告状的又没送钱,因此都不说话,不肯受理。
老百姓说:“大人,我刚才听说大家商议哪里最凉快?其实这县衙大堂最凉快!”
县官忙问为什么?
老百姓愤愤地说:“别处多有日头,炎热无比,唯独此处有天无日,自然不热!”
阮籍讲完,吕安不答应,说:“这个故事太短了,一点也不精彩,要么罚你六杯酒,要么你重新讲一个。
阮籍无奈说:“那么我重新讲一个吧!从前有个算命的先生,姓王叫王铁口。王铁口算命奇准,闻名遐迩,要排队算命。有一天,算命馆前有一辆马车行了过来,上面放着个装饰华丽的大木箱,后面跟着一顶轿子,有许多青衣家人护送着轿子,来到了王铁口开的算命馆。
轿子上出来一个衣着绚丽,大腹便便,看上去财大气粗的人。
围观的有人认识他,小声嘀咕说:“这不是有名的大财主沈财主吗?他也来算命?”
沈财主下了轿子,傲慢地一挥手,家人们小心翼翼地把马车上的大木箱搬到算命馆门口。
在算命馆门外围观的人们纷纷避让,不知道这大木箱里装的什么宝贝,都不敢碰。
沈财主一摇二摆地走到算命馆里,傲慢地说:“你就是王铁口、王神仙?我来算命了。”
王铁口微笑道:“请问先生生辰八字?”
沈财主摇摇头:“却不是我算,是给这箱子里的东西算。”
王铁口吃了一惊,问:“到底要我算什么?”
沈财主笑着拍拍手,手下家人过来几个,打开大木箱的盖子,里面是个小点的木箱。
家人小心翼翼地抬出里面的木箱,打开盖子,里面又是个小些的木箱!
周围的人们非常好奇,到底里面是什么宝贝,如此小心地保护?纷纷过来围观。
沈财主的家人们七手八脚地搬出了五个箱子,越在里层的箱子越小。这些箱子摆了一地,终于到了最里层,一个大些的木箱里面,是一个一尺来长的紫檀木盒子。
围观的人伸长了脖子,踮起脚看这紫檀木盒子,到底装着什么宝贝。
沈财神却不拿起紫檀木盒子,说怕有闪失,请王铁口走过来看。
王铁口走到紫檀木盒子旁,沈财神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盒子里面用厚厚的紫色锦缎铺着,上面躺着一个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羊脂玉净瓶!
这羊脂玉瓶宝光闪闪,通体纯白,一点瑕疵也没有!
沈财神得意洋洋地说:“王铁口,我最爱收藏玉瓶,在我所有的藏品中,我最喜欢这个玉瓶!现在请你算一算,这玉瓶会不会打碎?什么时候被打碎?”
王铁口看看这沈财主,哭笑不得,给人算命常有,还有给瓶子算命的?!
王铁口伸手要拿起瓶子看看,沈财主连忙拦住说:“不能动!这玉瓶太珍贵,打碎了你赔偿不起!而且,你拿起玉瓶看,然后说马上就会碎,你手一松,我这宝瓶就碎了!你号称王铁口,难道还算不出来?”
王铁口啼笑皆非,遇到个不讲理的人!!
周围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围观,不算也不行了。
王铁口暗暗用奇门遁甲掐指一算,微笑道:“沈财主,你有时间还是多把玩把玩,这玉瓶三日内必碎!”
沈财主大吃一惊,心中不信!
沈财主对着王铁口冷笑笑:“王铁口,我知道你是个江湖术士,最会危言耸听。我就和你打个赌,三日后我的玉瓶要是没碎,我带人来砸你的算命馆!”
王铁口笑道:“沈财主,要是玉瓶碎了呢?”
沈财主道:“碎了我给你一百倍的算卦钱!”
于是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赌。
沈财主让手下把紫檀木盒子还装箱收好,家人费了好大功夫,把小箱子装进大箱子,大箱子再装进更大的箱子,然后把最大的一只箱子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用绳子固定在马车上,慢慢赶着马车回到沈财主家。
这打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朝歌城。许多人好奇地赶到沈财主家看,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宝瓶。
家人们拦住来看热闹的人,不许进去。
沈财主坐在家里却坐立不安。
王铁口神算他已不止听一个人说过,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羊脂玉净瓶会不会碎?
门外围观的人越多,沈财主越慌,过一会就打开一套箱子查看,最里面的紫檀木盒子里的玉瓶有没有碎?看完了又让家人把一堆箱子再大的套小的,更大的套大的,一一又装好。
如此层层箱子打开看,又一层层装好,看一次要费许多时间。家人不胜其烦,苦不堪言。
看了几趟,天也黑了,沈财主仍不放心,命家人把自己的床搬到院子里,就挨着这装宝瓶的木箱睡。又安排家人轮流值班,不许一起睡觉,值班的人点起火把,看守着木箱,防止出意外。
第二天,沈财主一早就醒了,心里记挂着宝瓶,又让家人层层打开箱子查看宝瓶碎没碎。
家人们费了好长时间,轻搬轻放,才把装玉瓶的紫檀木盒子拿出来。
沈财主看了一会,完好无恙,自己都觉得再层层装箱太麻烦!
想了一会,沈财主一拍脑袋,计上心来!家中僻静处有一个静室,一直空着,何不把紫檀木盒子放进静室,自己坐在旁边看着它?
沈财主连忙令家人去打扫收拾那间静室,里面的陈设全部搬走,一件不留,什么东西也不许有。再在地上铺几层厚厚的锦缎,把装玉瓶的檀木盒子放在静室中间,这下万无一失了!
沈财主做好这些事,自己坐在静室中看守这檀木盒子,令人把门反锁,钥匙交给自己最疼爱的一个小姨太,吃饭都从静室的窗口里递进来,谁也不许进静室,就看这玉瓶怎么碎掉!
第二天,沈财主就这么坐在静室中看守玉瓶一整天,什么也没发生!
第三天,沈财主格外注意,怕出意外,眼睛盯着装玉瓶的紫檀木盒子,半天才眨一次眼,格外紧张!
沈财主盯了一上午盒子,精神困倦,到了中午,沈财主睡意沉沉,坐在锦缎铺的地上打个盹!
小姨太按时送午饭来了,站在窗户外面喊沈财主,沈财主睡着了听不见。
小姨太喊了半天没有回音,气得大吼一声,把沈财主惊醒。
沈财主平时最疼爱这个小姨太,一见她发火,连忙站起来去窗口接饭菜,却忘了紫檀木盒子放在脚下。
沈财主一脚踩在紫檀木盒子上,盒子蹦飞起来,在空中翻了几翻,盒子盖张开了,里面装的羊脂玉净瓶重重地掉到地上,“啪”地一声碎成几块!
沈财主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看着碎掉的玉瓶,嚎啕大哭!
门外守候的家人听见哭声,走过来从窗户往里一看,玉瓶果真在第三天碎了,王铁口打赌赢了,得了一百倍的卦钱!
阮籍讲完,大家纷纷鼓掌,说这个故事精彩,纷纷举杯敬阮籍。
这时小二又来上第八道菜:八大件之圆满如意汤。
圆满如意汤,是水席的最后一道菜,最后一道一定要吃,因为它让人觉得吃的不是菜,是成功,是荣耀,是富贵堂皇。
吕安看着黄灿灿的汤问:“这像是鸡蛋汤吧?”
阮咸笑道:“你真说对了,这是送客汤,你知道为什么用鸡蛋做吗?”
吕安茫然摇头说不知,阮咸坏笑笑,说:“蛋汤烧滚了是什么?滚蛋,滚蛋汤啊!哈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吕安不依了,站起来说:“阮咸你小子骂我滚蛋,我非不滚,还要和你连干三杯!”
阮咸脸色绯红,狂笑一阵,问:“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历史?”
吕安茫然地问:“你什么历史?”
阮咸大笑说:“我阮咸参加聚会的时候曾经与猪同饮!竹林七贤中,除了刘伶就数我喝酒最狂,哈哈哈哈!”
吕安不服地说:“我不管你和谁同饮,今天非要和你分出个高下!”
阮咸笑吟吟地说:“你既然要喝,小杯不过瘾,拿大碗来!你我一人一碗,谁最后喝不下了就算认输!”
吕安说:“大碗就大碗!小二,拿六个大碗来,每人面前放三个,三碗一喝,喝掉再来三碗!”
嵇康一见二人杠上了,连忙劝解:“都是好兄弟,点到为止就行了,没必要拼酒,酒多了伤身体!”
谁知吕安和阮咸酒兴大发,都不肯让步,二人非要分出个高下,嵇康只好由着他们。
转眼间小二拿来了六个大碗,在阮咸和吕安面前每人放了三个,然后把酒都倒满,这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烛光灯火通明,映得酒碗里的酒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泽,阮咸和吕安都已经酒至半酣,脸上油光光的,额头冒汗。
其余几人兴奋地看着二人拼酒,只见阮咸端起满满一碗酒说:“吕安兄,你远来是客,这一碗我先敬你。”说罢咕咚咕咚地把酒一饮而尽,然后直接用衣袖擦擦嘴角,意犹未尽。
吕安自然不甘示弱,飞快地端起碗,一仰脖子,连吞带咽,一碗酒比阮咸喝得还快!
众人纷纷鼓掌喊好,吕安得意地把空碗碗口朝下,给阮咸看看。
接着吕安又端起面前第二碗酒,说:“阮咸兄,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碗酒哥哥回敬你一碗!”
说罢也不等阮咸答话,吕安端起碗就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一大碗酒!
然后把空酒碗放在桌子上,挑战地看着阮咸。
吕安连干两大碗酒,其余几人不禁拍手称赞,两碗酒倒在酒杯中得有几十杯呢!
阮咸淡笑笑,看着面前剩下的两碗酒说:“不就是喝酒么?我阮咸喝酒从来不曾怕过谁!大家看好了,我一口气把两碗酒全都喝光,今日非要分个高下!”
山涛向来持重,连忙劝说:“阮咸兄弟,按年纪我喊你贤侄也可以,喝酒不能这么玩命!都是自家好兄弟,酒喝多了伤身,话又多脾气又冲,还伤感情!我看还是慢慢饮用吧。“
阮咸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理会山涛,左手端起一个酒碗,右手端起一个酒碗,居然左右开弓,先把左手酒碗送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一气,然后又把右手酒碗送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一气,居然飞快地把两碗酒全部喝完!
阮咸露出这一手,顿时掌声雷动,连吕安都忍不住鼓掌。
阮咸得意洋洋的一手举着一个空碗,把碗口朝下,缓缓地转动,给众人看。
这时掌声更响,阮咸得意洋洋地笑着,嘴角还流着酒渍。
但是两大碗酒一起喝下去,而且是猛灌,加上之前和吕安干了一碗酒,现在阮咸也吃不消了;他正在得意地笑着,忽然脸上通红,身子一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旁边坐着的叔叔阮籍急忙扶他坐起来,一看脸色红润并无大碍,只是酒涌上了头,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嘴角还往外流酒液!
阮籍站起来一看,吕安和众人已经坐下了,吕安面前还有一碗酒没喝!
阮籍不悦地说:“吕安兄弟,我家阮咸为了敬你,连干两碗,喝醉了!你起码也要把面前的一碗酒喝掉吧?”
吕安笑道:“我酒量确实不如他,他已经胜了,我就不必喝了,我再喝完这碗,还是个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