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再度重逢,高兴不已,众人先讲笑话助兴下酒,继而开怀畅饮;酒到酣处,纷纷泼墨挥毫,就在那面粉刷一新的墙上题写得意之作,有诗词,有对联,有骈文,精彩纷呈。
醉仙楼的掌柜一看,欣喜万分,急忙命令厨房,再烧几样特色菜,慰劳竹林七贤。
大家喝得高兴,又让掌柜的取来各种乐曲,琴瑟唱和,笛音缭绕,各呈奇才!
刘伶最为狂放,酒也喝得最多,居然脱光了上衣裸身击鼓,放生高歌!
嵇康也十分高兴,平时总是忙碌,难得好友聚在一起开怀畅饮!
酒酣之下,嵇康操了一曲《广陵散》,人人叫绝!
这一顿酒席,一直吃喝到天色微明,整整吃了一夜,众人都哈欠连天了,才由阮籍派家奴驾着马车,一一护送回家。
嵇康心情舒畅,一觉一直睡到午后,才悠悠醒来。
谁知刚刚睡醒,管家来报,王广大人来访。
嵇康连忙更衣相迎。
分宾主落座后,嵇康的管家早已献上热茶。
王广说:“又来麻烦贤弟,真是不好意思。”
嵇康笑吟吟地说:“大哥有事直说,小弟忙碌惯了,闲下来还浑身不自在。”
王广颔首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洛阳城里又发奇案。
城里有位大夫叫马万里,昨天晚上,马府大宅院内外,披红挂彩,唢呐声声,主人马万里正为独生儿子马英才操办喜事。
马万里曾官居五品大夫多年,一年前告老还乡,建起这座焕然一新的新宅邸,并将当地一眼甘甜的水井仗势圈盖在了府内,因为马英才嗜茶如命,要用甜水煮茶。
昨天傍晚,马府大摆酒席,马家父子满面春风,穿红挂彩,逐桌答谢贺喜的宾客。新房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谑浪,那是新郎的朋友们在闹洞房。
马英才最近刚刚被当地中正推举为县丞候补,如今又逢新婚之喜,朋友们、士绅们纷纷登门道喜,加上新娘子郑丽萍是城中绸缎庄“丽身堂”掌柜程国雨的独生女儿,姿容美艳,人称“洛阳一枝花”,大伙儿趁机一觑美人。
正在婚宴热闹之际,一个丫环急匆匆地来到马家父子跟前,悄声说那帮朋友们闹洞房闹过了头,特别是有个叫童彦亮的书生,尽说些不三不四的浪言浪语,把新娘子羞得直掉眼泪。
马英才顿时气得满面通红,带着马府管家急忙跑到新房里,把朋友们拉过来就座喝喜酒。
不曾想当马家父子来到朋友们的酒桌前答谢时,又是那个童彦亮猛灌几杯酒后,借酒撒疯,咒骂马家父子食言自肥,说好的新婚三天无大小,允许闹新房,现在又不让人闹,只怕将来要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家破人亡!
马家父子勃然大怒,当即喝令家丁将童彦亮乱棒打出。这下大煞风景,酒宴的喜庆气氛一下子没了,匆匆散席。
宴撤人散,喝得醉醺醺的马英才来到新房外间,只见专门侍候茶水的小丫环秋菊早已将一把泡好茶的紫砂壶放在了茶桌上——马英才有临睡前饮茶的习惯。
马英才从紫砂壶里倒了一杯茶,喜滋滋地一饮而尽,随后急不可耐地将房中的丫环仆人连同那个随新娘子陪嫁而来的程家老女佣程妈,全赶出房外......
丫环仆人们都没走远,全多在新房窗外听洞房,只听房内的新郎官马英才先是大着舌头直叫:“小美人呀,我可不是一天两天想着你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随后又哈哈大笑,可那笑声越来越古怪,由大笑变成狂笑,由狂笑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嚎,随后只听“扑通”一声之后,新娘子“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丫环仆人们一听不好,肯定是出大事了,急忙撞开了房门,冲进内间;只见马英才倒在地上,手捂腹部,满面青紫,口中黑血狂喷,四肢抽搐不止;一旁的新娘郑丽萍手揪着胸衣,面露惊慌。
待父亲马万里跌跌撞撞地来到新房,马英才已是一命呜呼......
王广说完,嵇康沉吟道:“这倒是一件怪案子,看那症状,马英才似乎是中毒身亡,仵作去验尸了没有?”
王广点点头说:“验了,尸身确实是中毒身亡,但新郎房间里的茶水、酒水都没有查出毒来,也无人承认是下毒之人,因此成了疑案,所以请贤弟一决。”
嵇康点点头,连忙和王广出门,直奔县衙。
这时,衙役们已经将苦主、新郎的父亲马万里以及新娘郑丽萍带到县衙大堂。
新娘郑丽萍垂着头,哀哀地哭着,一言不发。
嵇康先问新娘郑丽萍:“郑丽萍,当时你丈夫马英才进入洞房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丧命?”
郑丽萍抽泣道:“大人,当时夫君进了洞房,奴家因为害羞,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好像他斟了一杯酒喝了,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来解奴家的外衣,然后就哈哈大笑,我正在惊骇,忽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丈夫手捂腹部,满面青紫,口中黑血狂喷,四肢抽搐不止!”
嵇康追问:“他之前说了什么话?都有哪些人在场?”
郑丽萍想了想说:“夫君先是大着舌头直叫:小美人呀,我可不是一天两天想着你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然后就是哈哈大笑,继而摔倒。”
嵇康正在寻思,忽然新郎的父亲马万里哭喊了起来,说:“大人,不用查了,一定是童彦亮干的!”
嵇康眼睛一亮,说:“哦?你有何凭据?”
马万里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人了!童彦亮是帮了我家大忙,我儿子马英才能够得到地方中正官的推荐,谋了个候补县丞,确实是童彦亮的功劳。但是童彦亮不该酗酒闹事,在我儿新婚酒宴上喝醉,闹新房时言语粗鄙,气得儿媳妇都哭了!我和儿子去新房把童彦亮劝回大厅喝酒,他又耍酒疯,口出狂言,咒骂马家父子食言自肥,还要家破人亡!新婚宴会上,出此不吉之语,我气急了才喝令家丁将童彦亮乱棒打出。后来家丁告诉我,童彦亮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我家附近转悠,当时家里宴客,人来人往,童彦亮极有可能又混入我家中,悄悄地去新房里投毒!”
嵇康一听,立刻发下令牌,命衙役去拘捕童彦亮。
过了半个时辰,童彦亮来了,跪在大堂上行礼。
嵇康说:“免礼,童彦亮,马万里告你毒死他的儿子,可有此事?”
没想到童彦亮一口承认:“大人,是我下的毒,我承认!”
嵇康非常意外,问:“你与死者马英才有何仇雠,要下如此毒手?”
童彦亮说:“之前马英才为谋中正官的推荐,他父亲马万里找我,许诺给我一千两银子酬谢,求我托人。我尽心尽职,费了不少事,帮他办成此事,马英才得了个候补县丞,大小是个官绅了,新娘郑丽萍的父亲也看中这点,把女儿嫁给了他,马英才升官娶娇妻,应该说我功不可没!
但是事成后,马英才只给了我五百两银子酬谢,食言自肥,我心中就不爽!
后来成亲那天,请我去他家中晚宴,我喝多了点酒,见新娘长得如花似玉,就说了几句笑话,马家父子竟然带家丁将我乱棒打出!
我咽不下这口气,又多喝了点酒,血往头涌,恰好随身带着毒药雷公藤,就悄悄返回马家,趁着人多闹哄哄地混进了新房,装作看新娘子,却暗中讲毒药雷公藤投入紫砂壶中,然后悄然离开。
第二日我酒醒后,也是懊悔不已,但是大错已成,杀人偿命,只有一命抵一命。”
嵇康听了颔首道:“你倒也坦诚,不要动刑就招了。你刚才说是把毒药雷公藤投在紫砂壶里?你为什么身上带着雷公藤?”
童彦亮说:“我家里闹耗子,我是买了回去药耗子的,没想到高高兴兴地去赴宴,无端受了羞辱,我一气之下,就投了毒!”
嵇康问仵作:“你查验下来,不是说新郎房间里的茶水、酒水都没有查出毒来,为何童彦亮说投了雷公藤,你没有发现?”
仵作说:“大人,现场的茶水酒水里,确实没毒!”
嵇康沉吟片刻,又问新娘郑丽萍:“你说新郎进房间后是喝了一杯酒?会不会是茶?”
郑丽萍说:“大人,当时奴家心里害羞,低着头,只觉得桌上的杯子响了一下,没注意到底是酒是茶。”
嵇康说:“仵作,速速将那新房里搜到的酒杯茶杯都拿来。”
仵作领命去了,一会儿回来,带回了酒杯茶杯和茶壶呈上。
嵇康先拿起紫砂壶一看,里面还有残茶,嵇康另拿了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只见紫砂壶中茶水色黄红如金,澄澈见底,不由得连连摇头,看不出这是什么茶。
旁边的马万里解释道:“大人,这茶名叫大红袍,是武夷岩茶中的四大名茶之一,犬子一向喜欢喝此茶。”
嵇康命仵作拿来一根银针,当场试毒,银针从茶杯里拿出来后依然如故,显然无毒!
嵇康问道:“童彦亮,你有没有记错?雷公藤是不是投在紫砂壶里的?”
童彦亮肯定地说:“大人没有错,我确实是放在茶壶里的,因为酒杯太小,毒药不能全放进去,酒壶口又细,塞雷公藤进去费事。”
嵇康沉吟半晌,忽然问马万里:“马大夫,你过来细看看,这把紫砂壶是不是你儿子常用的那把?”
马万里上前看了看,忽然惊道:“这不是我儿子常用的那把!那把紫砂壶和这把花纹图案都不一样!奇怪,那把常用的茶壶哪去了呢?”
嵇康想了想,拿起一支签(签,衙门桌案上摆着红签和绿签,红签为刑签,是下令动刑时用的,绿签为捕签,是下令捕人时用的。)派出衙役去马家,把伺候马英才和新娘的男女仆人全部带到县衙。
一炷香的时间,人全部到齐,嵇康指着公案上的紫砂茶壶问:“你等下人,是谁在新婚那天,换掉了马英才公子的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