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亮依言藏好,过了一会雷永安回来了,一进门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雷柳氏说:“办好了,尸体就埋在屋后的梨子树下。”雷永安走到屋后一看,梨子树下果然有个新土堆。他回到屋里对雷柳氏说:“给我炒几个菜,我要喝酒。”雷柳氏就炒了几个菜。
吃饭时,雷柳氏一个劲地给雷永安劝酒,雷永安除掉了心头之患也很高兴,左一杯又一杯,很快就喝醉了。
雷柳氏见他呕吐,就借口说:“味道太难闻了,我有点恶心。”说完就往外跑,到了院子装作呕吐,然后唤狗。雷永亮听见嫂子唤狗就走了出来。雷柳氏小声说:“你到窗下去听着。”然后返身进屋了。
雷柳氏一进屋就对雷永安说:“现在你该高兴了吧?”雷永安笑道:“当然高兴了!雷永亮死了,家产就都是我的了。咱爹娘也是的,那么大岁数还给咱生了这个弟弟,来跟咱争家产,这不是找麻烦吗?”
雷柳氏说:“夫君你酒也喝够了,吐了一阵,肚子又饿了吧?你上床歇会,我去烙饼给你吃,等我做好了再喊你。”
说完雷柳氏走了出来,悄悄地对雷永亮说:“你都听到了吧?你哥已睡下了,你先去厨房,一会我送你走。”她把雷永亮拉进厨房,和面烙了一些饼,先让雷永亮吃饱,又包了一大包。
然后雷柳氏找了些衣服也打了包,塞进去许多银子,含着泪对雷永亮说:“嫂子只能帮你这些了,你走吧,走得远远地,将来长大成人再回来。”说完把雷永亮送出门外,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雷永亮跪在地上磕头说:“嫂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说完洒泪而别。
从此雷永亮到处流浪,挨冻受饿,不知受了多少苦。
转眼过去了五年,雷永亮长大成人,白天给人家做些短工换吃的,晚上就住在破庙里。
这天晚上,雷永亮躺在破庙的供桌下刚刚睡着,忽然外面亮起了火光,有四个人进来,做在地上,打开带来的荷包,取出酒菜吃喝起来!
雷永亮心知这时候来的,一定不是好人,就静静地躺在供桌下面听他们说话。
其中一人说:“大哥,我们兄弟四人,这么多年偷了不少钱财,你让我们分文不动,都埋在破庙的神像下面,什么时候大家分了,过上好日子?”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兄弟别急,现在钱是不少了,但还不够咱们兄弟洗手不干享福了!等我们干一票大的,就分了钱,收手不干,回家享福了!”
接着杯觥交错的声音响起,大口嚼肉的声音响起,热闹了一阵;忽然又有个声音问:“大哥,你说的干一票大的,是指什么?”
大哥说:“离此地五十里,有个雷应雄,你们可知道?”
雷永亮听了心里一怔,说的居然是自己的亡父,就继续听!
一个声音说:“大哥,你说的是不是死了好久的那个雷员外?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雷永安,一个叫雷永亮!雷永亮几年前突然失踪,别人怀疑是被他哥哥图谋独占家产害死了,但是没有证据。”
大哥笑道:“这事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雷员外人很聪明,早就知道大儿子心术不正,但是大媳妇为人很好,就偷偷留下了一张藏宝图,预留了一份家产给小儿子!只是那藏宝图谁也没见过,不知道财产到底藏在何处?这事等我慢慢打听,找到了那笔财产,我们抢先下手,到手后,连同之前藏下的金银一起分了,然后大家散伙,各自过快活日子去!”
其他三人轰然答应,又吃喝了一阵,把剩下的酒菜都带走了,火把也熄灭了,扬长而去。
雷永亮这才小心翼翼地从供桌下爬了出来,出庙门折了些松枝,点燃了返回神像下面找金银!
神像下面满是尘土,雷永亮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沮丧地坐在神像下面歇气。
一屁股坐下去,忽然觉得屁股下面有些异样,爬起来用松枝火把一照,地上隐约有缝隙!
雷永亮大喜,从怀里掏出防身的短刀,拨开灰尘,下面赫然露出一块石板!
雷永亮费力的撬开石板,掀起来一看,石板下面满满的都是金银!
雷永亮大喜,急忙脱下外衣,把金银包裹起来,连夜逃离了破庙,赶到并州城里,投宿客栈。
睡了一宿,雷永亮带着那包金银,来大堂报案,请求官府发还属于自己的财产。
狄仁杰听完这件奇事,当机立断,让雷永亮把随身带的包裹寄放在衙门里,然后带上雷永亮和四个衙役,赶赴雷家查证。
雷永亮故地重游,感慨不已,当先领路,回到家中。
到了家里敲门,开门的却是个陌生人,警惕地问雷永亮找谁?
狄仁杰上前说:“你是何人?为何住在雷家?这是雷家的少主人雷永亮!”
那人一看官府来人,连忙换了副笑脸说:“大人,我不认识什么雷永亮,这屋子是雷永安赌输了钱,典给我的!有街坊邻居和里正作证,立下了文书的,但是雷永安还住在我家。”
狄仁杰沉着脸问:“既然雷永安把房子输给了你,为何还住在你家?”
那人说:“是这样的,雷永安本来把房子都典给我了,但他的妻子雷柳氏死活要住在我家,那间小房子就是他们夫妻的住处。我本来要赶她走,但是邻居讲情,说雷柳氏为人不错,做人不能做绝,就让她有个安身之地,她给房钱就是了。我这人心软,就让雷柳氏和雷永安住下了,只是另开一个小门,不许他们从我家里走。”
狄仁杰想了想,命他带路,去找雷柳氏。
那屋子的主人陪着笑,领着狄仁杰一行,走到围墙旁边,果然是从围墙上开了一个门,里面一间不大的房子,说是雷柳氏住在里面。
雷永亮连忙上去敲门,一会儿,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开了门,蓬头垢面,面色饥黄,衣衫褴褛,雷永亮半天才认出她是嫂嫂雷柳氏!
雷永亮上前跪倒,口称嫂嫂,雷柳氏愣了一会,才认出是长大了的雷永亮,抱住他放声大哭!
雷永亮哭了一阵,问起嫂嫂为何落得这般田地?哥哥哪去了?
雷柳氏抽泣着说:“自从兄弟你逃走以后,雷永安并不知情,以为你死了,从此愈发肆无忌惮!他喝酒赌钱,还在外面包养野女人,常常几天不回家。两年后就把家里的财产败光了,接着他就卖地,地糟蹋光了,又卖房子。后来他赌输了钱,竟然把我们住的房子典给现在的房主,我全然不知!现在他又死出去鬼混了,也不管我饱一顿饥一顿,我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狄仁杰一听,示意房主先回去,然后对雷柳氏亮明身份,进屋叙话。
狄仁杰问:“雷柳氏,你的贤德本官已有耳闻,只是你为何非要住在这间屋里,死活也不肯搬走?”
雷柳氏哭道:“当年我公婆在世的时候,这间屋子就是小叔雷永亮住的。公婆过世前,是我伺候汤药,公公有一天私下对我说,雷永安此人靠不住,为防日后有变,让我死活要保住雷永亮住的这间屋子,总有翻身之日!对了,公公还留给我一张图画。”
狄仁杰眼睛一亮,忙问图画何在?雷柳氏请大人等会,抖抖索索地从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出了那张图画,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仔细一看,上面孤零零地画着一间屋子,屋子的西墙上倚靠着一把连柄长锤。
狄仁杰想了想,把图画递给雷永亮看,问他画上这间屋子,是不是他自己住的那间?就是现在待的屋子?
雷永亮看了几眼,欣喜地说,就是现在住的这间!
狄仁杰听了,立刻派衙役去找里正,命他带乡民,去把雷永安找来。
一个时辰后,里面带来了雷永安,雷永安一见弟弟雷永亮,吓得跪倒在地,说不要找他报仇,原来雷永安以为雷永亮早已死了,现在是闹鬼!
雷永亮上前好生安慰哥哥雷永安,谁知雷永安大叫着放过我,竟然疯疯癫癫地逃了出去!等狄仁杰带着众人追上雷永安,雷永安倚在一棵树下,口吐白沫,眼睛发直,竟然吓疯了!
狄仁杰只好带着众人返回雷柳氏住的那间屋子,当着众人的面,请里正找来一把连柄长锤,亲自动手,几锤就把房间的西墙砸开!
等尘埃落定,狄仁杰笑着命雷永亮上去看看,只见墙是空心的,里面是夹壁,赫然放着一个个坛子。
雷永亮疑惑地把坛子一个个搬了出来,狄仁杰命衙役砸开其中一个坛子,一锭锭金元宝滚了出来!
在场的人一片惊呼,狄仁杰命衙役去雇来一辆马车,把所有的坛子和雷永亮、雷柳氏带回大堂发落。
这一来,乡民们都轰动了,纷纷赶去大堂看热闹。
狄仁杰等乡民们到齐,当场宣判,雷永安心术不正,谋害亲弟弟雷永亮,念在其已经疯癫,不予追究;雷永亮应得父亲的藏宝,破庙中的金银也是不义之财,一半充公,一半归雷永亮所有。
雷柳氏现在住的那间屋子,应归还给现在的房主,雷永亮要赡养雷永安和雷柳氏,以尽天年!
雷永亮大喜,当场表示服判,承诺拿出银子,择地重建家园,负责哥嫂的养老送终。
围观的人无不佩服,后来雷永亮果然履行诺言,重建府邸,娶妻生子,把哥嫂当父母一般供养起来,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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