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和狄春微服私访,一路追踪到北邙山中。
狄春看着山中连绵不绝的山峦,忽然有些害怕,对狄仁杰说:“大人,我们两个文人,又没带捕快随行,还是不要深入大山中去了,回去调官军来搜查吧?”
狄仁杰眼睛一瞪,说:“胆小鬼!现在只是怀疑是强盗作怪,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京畿之中,官军是我一个小小的六品官想调就能调动的?”
狄春无奈地问:“那怎么办?”
狄仁杰想了想说:“我们两个是微服私访,我调来神都上任不久,强盗应该不认识我们,你放心跟我走,不会有危险。只是你不能再喊我老爷,要称我为大哥!”
狄春答应下来,二人纵马,骑向北邙山深处。
北邙山极大,又名北芒、邙山、北山、平逢山、太平山、郏山。北邙山高三百多米,东西横亘数百里,位于河南洛阳之北,黄河南岸,是秦岭山脉的余脉,崤山支脉。据《河南府志》记载,自邙山之首白马山,往西到神尾山,凡三十三峰。经渑池、新安、洛阳、孟津、偃师、巩县六县,东西长三百八十余里。
唐代诗人王建有诗云:“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白居易则留下了“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的诗句。北邙山上,现存有秦相吕不韦墓、汉光武帝刘秀的原陵、西晋司马氏、南朝陈后主、南唐李后主陵墓,以及唐朝诗人杜甫、大书法家颜真卿等历代名人之墓。
狄仁杰和狄春漫无目的地骑行,各处山峦里寻找强盗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狄春紧张地说:“大哥,看来这里没有强盗,或者强盗转移走了,我们不如回去吧。”
狄仁杰瞪了狄春一眼,说:“你其实心里还是害怕!到底你不爱读书,我们读书人虽然文弱,但胸中浩气长存!孟子云: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我们官府中人、难道还怕区区盗贼?你只管跟我走,遇到盗贼,自有我去应付。”
狄春问现在去哪里?狄仁杰摆摆手,催马向前,令狄春跟上。
骑行了一阵,终于在一处山坳里,看见许多百姓,都拿着锄头,在挖山石。
狄仁杰好奇地催马进去,先不惊动百姓,静静地看他们挖。
只见面前的这座小山颇为奇怪,山石竟然是黝黑的,与别处的石头截然不同!
狄仁杰看了一会,忍不住问其中一位长者:“老伯,你们挖这里的黑石头,却有什么用处?”
老伯头也不抬,仍然自顾自地挖着黑石头。
狄仁杰等了一会,忍不住又问一遍,老伯这才慢悠悠地说:“后生你是外乡人吧?我们北邙山中的人,都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狄春忍不住插话:“这石头能派什么用场?”
老伯说:“我们山里人穷,土地多是山地,长不了多少粮食,只好一边种田,一边打猎,弄些肉食,勉强度日。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无钱请医治疗,只好听天由命,硬挺,挺不过去的就死了!
或许是上天可怜我们穷人,北邙山里有一位老神医,非常神奇,只要附近的乡村里有人生病了,老神医就笑吟吟地来了,病轻者送点草药,病重者送颗香气四溢的丹药,往往是药到病除!我们当地人感恩戴德,送些吃食给老神医,可是老神医从来不要我们的东西!
大家以为老神医吃素,就问他粮食收不收?老神医这才告诉我们,他叫王烈,是晋朝时期的人,是个修道士,若是我们非要报答他,就来这里的黑石山挖些黑石头给他,他炼丹用得到。
我们山里的乡民几乎家家户户都受过老神医的恩惠,所以一有闲暇,人人不约而同地来这里挖这黑色石头,带回家里备用,只要有人生病,老神医来了,我们就把黑石头送给他!”
狄仁杰听完惊奇不已,喃喃自语道:“王烈?那是晋朝时期的有名隐士,曾与嵇康嵇中散是好友,竟然活到了现在?应该有几百岁了,真是神仙!”
狄春忍不住问老者:“老伯,世上真有人活了几百岁?却不知这黑色石头有什么用?”
老者挥锄挖了一会黑色石头,才缓缓回答:“我们乡民也有人问过此事,老神医笑着说,这种黑色石头名叫磁石,世间罕见,磁石专门能够吸附铁器,却对炼丹有莫大的妙用,正因为北邙山中有此磁石,他才在这里潜心修道,已度过了几百个春秋!”
狄春听了惊讶不已,狄仁杰问道:“老伯,既然这黑色磁石能够吸附铁器,那么你们用锄头挖它,为何丝毫不受影响?”
老伯笑道:“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衣服里都藏着老神医给的灵符,故而能够用锄头挖这黑色磁石,而你就不行,不信你试试?”
狄仁杰半信半疑,接过老伯递过来的锄头,不想锄头刚刚离开老伯的手,就自动地向黑石山上飞去!
狄仁杰大惊,连忙冲上去抓住锄头木柄,不想黑石山吸力极大,狄仁杰手握木柄,竟然被锄头拖得止步不住,直往前冲,连忙松开木柄。
锄头飞快地向黑石山上飞去,“当”地一声粘在了黑石山上,狄春好奇地奔过去想拔下来,却根本拔不动!
老伯笑呵呵地走上前去,轻轻一拿,锄头便到了手中,于是低头挖掘黑石,不再与狄仁杰答话。
狄仁杰沉吟半晌,忽然面露喜色,对狄春说:“快快上马,随我走!”
狄春依言上马,跟着狄仁杰骑了一阵,忍不住问:“大哥,我们究竟去哪里?”
狄仁杰笑道:“我们去强盗最可能出没的地方找强盗!”
狄春惊讶地问:“大哥你已经知道了强盗在哪里?”
狄仁杰骑在马上微微一笑,说:“推理。强盗出没,所为何事?自然是要劫财!而要劫财,自然要去有钱人多的地方。这北邙山最高峰,名叫翠云峰,峰顶有座上清宫,香火最是鼎盛,达官贵人们都去进香,去进香的未免要带些金银去布施上清宫,故而上清宫必然是强盗们眼中的肥肉!”
狄春佩服地点点头,随着狄仁杰往翠云峰而去。
骑了半个时辰,高耸入云的翠云峰已然在望,遥见山顶黄墙碧瓦,上清宫屹然矗立。
谁知到了山下,狄仁杰却勒住马匹,四处观望。
狄春疑惑地问:“大哥,我们为何不上山去?”
狄仁杰笑道:“你以为强盗和你想得一样?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强盗才不会傻到直接去上清宫抢劫钱财!”
狄春忙问为什么?
狄仁杰说:“上清宫在全国都有盛名,强盗若敢去那里动手,早就惊动官府招来官军围剿了!而且,一旦上清宫里有强盗的事情传扬出去,谁还会去上香?没有人去,强盗们再去抢谁的钱?所以我料强盗们必定在这山下附近埋伏,等去上清宫上香的客人下来,再半路动手,抢劫完了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狄春听完,佩服地说:“大哥,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观察推理如此仔细,难怪料事如神!”
狄仁杰笑道:“好了,别再夸我了,一起去搜索吧。”
于是主仆二人纵马而行,绕着翠云峰四处察看;骑了一阵,来到一处四岔路口,狄仁杰勒住马匹,仔细打量,一条道通往神都洛阳,一条道通往翠云峰,还有两条道通往别处。
狄仁杰转头看看周围,离四岔路口不远住,有一座小山岗,岗上瀑布流下,落到岗底,形成一处清潭,谭边柳树环绕。
狄仁杰一喜,对狄春小声说:“对了,应该就是这里!等会强盗冲出来,你立刻拨马逃走,往黑石山那里逃跑。”
狄春也小声问:“大哥,你何以知道强盗躲在这里?”
狄仁杰小声说:“这里四岔路口,通往四个方向,山岗下又有清潭,最适合作案!行人路过这里,往往要去饮水或者喂马,强盗抢了钱财就走,被抢的即使报案,也看不清楚强盗往哪条路走了,官府派人来查,却怎么查?我料强盗必定躲在山岗上或者树丛中,你不可上去冒险,待我过去引出强盗,你立刻往黑石山逃走,切记!”
狄春连忙提醒狄仁杰注意安全,狄仁杰已经一纵缰绳,催着马匹往清潭处骑去。
果然不出狄仁杰所料,狄仁杰的马匹刚刚靠近清潭,忽然树林里一声大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话音刚落,七八匹马就从树林了冲了出来;不想狄仁杰早已全神贯注,强盗们的切口还没有说完,他拨马就走,直往黑石山逃去!
强盗们大觉意外,普通百姓听到强人喊话,早已吓呆,这人却怎么预先知道会遭劫似地?于是大声怒骂,拍马就追!
狄春早已按照狄仁杰的嘱咐,提前逃走,狄仁杰的马紧随其后,往黑石山而去。
强盗们一看,愈发认定这两个人身上钱财不少,不然不会如此警惕,拍马紧追不舍!
好在山路不平坦,马匹都不能全力驰骋,狄仁杰和狄春占了先机,抢先逃走,强盗们到也难以赶上。
一追一逃,半个时辰后,到了黑石山,狄仁杰和狄春不约而同地下了马,看得挖黑石头的乡民们目瞪口呆。
狄仁杰迅速从怀里掏出官印亮了亮,说:“众位乡亲,后面追赶我们的是山中强盗,我乃大理寺丞,特地来为乡亲们除害的!等会强盗来了,你等一拥而上,抓住强盗,官府重重有赏!”
山民们一听,纷纷好奇地围过来,看了狄仁杰的官印,口称大人,就要跪拜。
狄仁杰急忙止住他们,命大家准备。
这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那群强盗骑马追了过来,一个个在马上挥舞着刀剑,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狄仁杰冷眼看着他们,只见群盗也看见了狄仁杰,纷纷下马,往狄仁杰面前冲来。
狄仁杰一点不慌,岳峙渊渟地站着看强盗,强盗们眼看肥羊不逃正在高兴,不想刚靠近黑石山,手中刀剑纷纷脱手飞了出去,吸附在山石之上!
强盗们全部呆住了,莫名其妙,都站着不知所措;这时狄仁杰把手一挥,挖黑石的山民都举着锄头冲了过来,把强盗们围在中间。
强盗们连忙狡辩,其中一人喊道:“乡亲们,都是自己人呀,我们也是良民!”
之前回答狄仁杰问话的那位老伯愤怒地站出来,喝道:“你们是良民?一匹马值多少钱?普通百姓谁买得起马?你们个个手拿刀剑,还说自己是良民?”
强盗们哑口无言,众山民围了上去,拿着锄头威逼强盗们跪下,然后一一把他们捆绑起来。
狄仁杰急忙派狄春回大理寺衙门,多带些捕快来此,然后自己审问这些强盗。
强盗们自然不承让自己是强盗,七嘴八舌地喊冤;狄仁杰突然喝道:“洛阳城里,包子铺沈老实店门口的青石,是你们踏碎的吧?!不招供也没关系,一会押你们进城,让沈老实来辨认,就真相大白了!”
强盗们一听,顿时垂头丧气,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