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越州城里异常热闹,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形形色色的花灯,争奇斗艳,挂满大街小巷。
狄仁杰带着狄春,微服出行,与民同乐。
一路人人们喜气洋洋,有说有笑,扶老携幼,都出来提着花灯游行,非常热闹。
狄仁杰一路走去,有群众眼尖,认出了狄大人,纷纷喊同伴一起跪拜狄仁杰。
狄仁杰连忙一一扶起,一一还礼,乱了一阵,狄仁杰怕打搅百姓,拉着狄春专走小巷,顺便察访民情。
一路走进一条灯笼巷,灯笼巷名副其实,两头小中间大,几乎家家门口都挂了花灯,照得巷子里一片通明。
狄仁杰信步走进去,观赏百姓家门口挂的林林总总的花灯,有兔子灯、蛤蟆灯、马灯、莲花灯等等等等,光明灿烂,赏心悦目。
忽然在一排挂着花灯的人家当中,狄仁杰发现有一户人家没有挂花灯,门里还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狄仁杰一愣,走到那户人家门前静听,那女子哭得断断续续,好似不甚伤心,在干嚎。
狄仁杰想了想,举手敲门,门里哭声顿时停了,一个女子问是谁呀?
狄仁杰不答,继续敲门,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开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女子瞪着狄仁杰问,大晚上的找谁?
狄仁杰仔细打量打量,这女子二十多岁,正当盛年,面目姣好,一身孝衣,愈发显得俊俏;狄仁杰站在女子面前,隐约闻到一股脂粉香味,不由得一怔,家里死了人,还有心情搽粉?
狄仁杰亮明身份,问女子家里何人去世了?女子一愣,说丈夫刚刚得了急病死了,一边请狄仁杰到屋里坐。
狄仁杰带着狄春,跟那女子进去一看,堂屋里摆着灵床,一具男尸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用白布蒙着脸,看不清面孔。
女子见狄仁杰一脸的疑问,请他坐下,主动说道:“大人,奴家丁黄氏,躺在床上的是我丈夫丁老二,以卖水果为生。丁老二平时身体就不太好,前几天就老说头痛,我以为是劳累所致。今天上元佳节,我就劝他别出去卖水果了,在家里歇一天,晚上陪他去看花灯;丁老二欣然同意了,在家休息一天,我烧了几个好菜,晚上还陪他喝了一点酒。
谁知吃过晚饭,他突然喊头疼,疼得满头大汗!我顿时慌了手脚,请隔壁的张郎中来看,张郎中诊了脉,说是头部中了风邪,非常危险!我苦苦哀求张郎中开个药方,我好去抓药,谁知张郎中提笔还没写好药方,丈夫就倒在地上,面若金纸!
我急忙请张郎中扶起我丈夫,一看他已经气绝身亡了!这灵床还是张郎中帮我搭的,我一个人弄不起来,呜呜呜,奴家好命苦......”
狄仁杰沉吟片刻,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只有你夫妻二人居住?”
丁黄氏说:“公婆都健在,但是婆婆与我不和,他们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事情发生后,我家中无人,正愁没人去给公婆报信!大人您能不能多待一会,我去告诉公婆一声?”
狄仁杰一愣,不想丁黄氏提出这个要求,想了想就答应下来,又问:“你丈夫死了,为何不报官?”
丁黄氏擦了擦眼泪说:“今天是上元佳节,衙门里早就没人了!里正住得离我家不远,我站在门口看了看,他家里也是黑灯瞎火,想必是上街观花灯去了,只好等明日报官。”
狄仁杰点点头,让丁黄氏速去速回,自己果真和狄春留下来守灵。
丁黄氏刚走,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三十出头,一身锦袍,兴冲冲地走进来,嘴里喊着:“准备得怎么样了?”抬头一看是两个陌生男子站在屋里,吃了一惊,问:“你们是何人?为何在丁黄氏家?丁黄氏人呢?”
狄仁杰盯着男子看了一会,说:“我是狄仁杰,晚上赏花灯路过这里,丁黄氏是你什么人?”
那男子顿时脸上变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着狄仁杰施礼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狄大人,在下有礼了。在下就是丁黄氏的邻居,张郎中,丁黄氏一个人在家挺可怜的,我来帮他守灵。”
狄仁杰说:“哦,丁黄氏出去了,通知她的公婆去了。我正好回衙门有事,就有劳你在此守灵看家吧,我先走了。”
说完狄仁杰领着狄春出了丁家,却没有立刻回衙门,而是到了大街上,找到里正,问他丁黄氏的为人。
里正听说丁老二突然暴毙,大吃一惊,说:“狄大人,此事定有隐情!今天早上我出门还遇到丁老二,跟他打了个招呼,看见他身体很正常,谁知晚上竟然死了?在下看来,丁老二死因不明,很是蹊跷!这丁黄氏为人奸刁,吝啬刻薄,品行不端,经常嫌弃丁老二穷,没本事赚大钱!”
狄仁杰问:“丁老二的父母,为什么不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
里正说:“还不是因为丁黄氏跋扈,经常和婆婆吵架!丁老二的父亲又老实,两边都不敢得罪,只好买了房子,搬出去住,把老宅让给儿子媳妇。”
狄仁杰沉吟片刻说:“里正,有劳你回去仔细打听,丁老二究竟是得什么病死的?还有那个张郎中,他和丁黄氏是什么关系?”里正点点头,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狄仁杰记挂着这件事,早早来到了大堂。但是久久不见里正来回报,也不见丁黄氏来报官,狄仁杰就派狄春领着仵作,去丁黄氏家里验尸,并嘱咐要仔细检查。
陈仵作来到丁黄氏家,掀开蒙脸布,只见丁老二面色青紫,身上却无伤痕。又仔细查了头顶、脚心,也未发现异常。丁黄氏站在一旁,面有得意之色。
陈仵作回衙门禀报狄仁杰,死尸没有查出痕迹,只是死者面色青紫,五官有些歪斜,实为死时痛苦所致。狄仁杰皱起了眉头,又细问了一遍验尸的情况,在屋里踱起步来,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里正来到衙门,说已经查明,丁老二死的前一天晚上,丁黄氏与他大吵了一架,丁老二气得第二天没有出门去卖水果。张郎中也已查清,平时和丁老二以及丁黄氏很少来往,是个老实巴交的郎中,应该没有奸情。
狄仁杰沉吟半晌,挥挥手命他们先退下去,先不拘捕丁黄氏,慢慢查访此事。
再说陈仵作回到家里,心里还惦记着此事,他妻子把饭菜端上桌来,也没觉察。妻子看他心事重重,茶饭不思,忙问他因何事如此发愁?仵作把验尸的情况向她说了一遍,妻子听了微笑不语。
晚上,陈仵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细想白天验尸的情景,没有一点疏忽大意,为何查不出死因呢?不觉长吁短叹。妻子见丈夫发愁,披衣坐起,问陈仵作验尸时,检查死者鼻孔没有。
陈仵作不以为然地说:”全身都查了几遍,小小鼻孔,有多大干系?我们验尸时,从来不注意鼻孔,除非鼻孔里有黑血流出来。”
妻子陈宋氏嗤嗤一笑说:“你这个人呀,怎么连这点都不懂!鼻孔向上通着大脑,如果把铁钉钉进鼻孔将人害死,自然不留任何痕迹,况鼻孔是个暗处,也不容易被人发觉。”陈仵作听了连连点头。
第二天一早,陈仵作来到衙门,禀明狄仁杰,带了两名衙役来到丁黄氏家。
丁家门还上着栓,陈仵作叫了半天无人答应。陈仵作扒着门缝往里观看,只见丁黄氏边穿衣服,边慌慌张张,从里屋走出来,身后一个男子一闪身,往后院而去。
陈仵作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丁黄氏打开大门,见是陈仵作等人,她面有不悦,问有何事?陈仵作说还要来验尸,丁黄氏哼了一声,扭身回屋去了。
陈仵作也不答话,直奔到丁老二尸体前,让衙役掌灯靠近死尸,然后搬起头一看,果然鼻孔内有两个大铁钉!
丁黄氏见陈仵作翻看丁老的二鼻孔,早已吓得浑身颤抖,面无人色。丁黄氏被衙役们押到大堂,心知无法抵赖,只得承认是她将丈夫害死。狄仁杰问她为何害死丈夫。丁黄氏诡辨说,因夫妻不和,经常吵架故而将他害死。
狄仁杰冷冷一笑说:“量你一个弱女子,焉能斗过七尺男子?还不从实招来!”丁黄氏一口咬定只是自己一人下的手。
狄仁杰当机立断,立刻派衙役去抓来张郎中,让他跪在丁黄氏旁边,吩咐衙役们把各种刑具都拿来,扔在张郎中的面前。
张郎中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禁不住三喝两问,便一五一十地供认了事情真相。
原来丁黄氏好吃懒做,常常嫌弃丈夫丁老二赚不到大钱,见隔壁邻居张郎中生意红火,能够赚到钱,就主动勾引他。张郎中为人老实,一开始不敢,但是丁黄氏长得不错,每天趁丈夫丁老二出去卖水果,就用梯子爬到后院墙上,挑逗张郎中。
张郎中刚好妻子新丧,空虚寂寞,禁不起丁黄氏几次勾引,终于勾搭成奸。
不想事情被丁老二发觉,丁老二为人懦弱,他多次劝说丁黄氏收手,丁黄氏不但不听,反而破口大骂。丁老二忍气吞声,早出晚归,羞见街坊四邻。
丁黄氏更是有恃无恐,不把丁老二放在眼里,恋奸情热,每日与张郎中幽会。
二人日久生情,丁黄氏为了和张郎中做长久夫妻,趁上元节街坊邻居都去观灯之际,让张郎中先出去观灯,制造不在家的假象,然后张郎中很快返回家中。
张郎中从自家院子里,用梯子越过院墙,来到丁黄氏家;丁黄氏和丁老二在喝酒,先把丁老二灌得半醉,然后开门让张郎中进来,张郎中二话不说把丁老二按倒在地,丁黄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钉和铁锤,从鼻孔里钉了进去,丁老二一命呜呼!
然后张郎中再次翻墙回到家中,丁黄氏开大门,去张郎中家敲门,说丈夫突然病了!
张郎中假模假样地来到丁老二家中诊脉,其实丁老二早已断气,二人合谋害死了丁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