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县境内有座浩渺的彭泽湖,彭泽湖水波荡漾,鱼虾极多,物产丰富,沿湖坐落着许多小镇,都很繁华。
这天,湖畔的临水镇上正逢赶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有个专卖布匹绸缎的掌柜何云龙,路过镇上宝林寺,看见寺庙前坐着个落魄书生,在墙角挂着几幅出售的书画,何云龙感兴趣,就停下来,走到画前,仔细端详起画来。
只见墙壁上挂的画落款是《明月照松图》,何云龙细看此图,画面十分熟悉,取景应该是彭泽湖附近小孤山上的风景,那里有一座“送别亭”,亭外几株云松在如水的月光下显得安宁静谧,其中一株弯脖矮松,皮粗叶细,矮松下垫有一块奇石,旁边的有溪水自上流下,沿着石块流淌过去......
何云龙看出此画意境和笔法极佳,只可惜无人识货,被挂在墙角无人问津!不禁扼腕叹息!
书生看到何云龙专注的样,施礼道:“莫非员外去过此地?”何云龙点点头说:“小孤山的云松,是千篇一律的奇直,唯有这株是弯脖矮松,十分奇特,这幅画我要了!”
何云龙当即掏钱买下了这幅画,也不还价,回到家中,便走进书房,把《明月照松图》挂在了一面墙壁上。
这幅画对于何云龙有特殊的意义,年轻时的何云龙曾住在小孤山一带;当时,何云龙和彭泽县前任梅县令的女儿梅玲珑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经常徜徉在小孤山的松涧间,特别是在“别时亭”相会,留下了何云龙为梅玲珑写的一首首诗句,真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特别是在那棵矮松下的奇石上刻下了“海枯石烂不变心,云梅共誓”的句子。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上天并没有垂怜这对有情人!后来梅县令牵扯到一件案子,全家皆被流放到广东,何云龙怕被牵连问罪,在公堂之上背叛了梅玲珑,说他根本就不认识梅玲珑,与梅玲珑划清界限!
从此天各一方,何云龙内疚地离开小孤山,来到彭泽湖畔,娶了当地一位富商的女儿何纪氏,这十几年来,生意是越做越好,家业也成了。
何云龙正陷入往事,浮想联翩,忽然女儿何玲玲在书房门外说:“爹,出来一下,家里来客人了。”
何云龙连忙赶到大厅,一看大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长得风度翩翩。
“阁下是?”何云龙问道。“何叔叔,我是夏英俊的儿子夏晓辉。”
夏英俊是何云龙的拜把兄弟,当年就是靠夏英俊的帮助,何云龙走出小孤山,才在彭泽胡畔落脚做生意。
何云龙惊喜地问:“多年不见了,不知夏英俊兄还好吗?”何云龙坐下后,吩咐女儿斟茶。
夏晓辉接过茶杯掀开盖子看了看,惊喜地说:“白毫银针!看来叔叔没有忘记故里,依旧品的是故乡茶呀!”夏晓辉抿了一口,脱口而出。
只是谈到夏英俊时,夏晓辉眼眶渐红,哽咽道:“家父上个月过世了,家父有封信,托我转给何叔叔。”说着,夏晓辉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信封上写着“云龙贤弟亲启”。
何云龙连忙接过,拆开信一看,信笺上写着:云龙贤弟,人生数十载终成云烟,不知你是否时时梦回小孤山?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梅玲珑自你走后第二年就平反了冤屈回到了小孤山,有次我砍柴路过别时亭,见到梅玲珑抱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那株弯脖矮松边,嘴中念着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归根到底只是谎言!她当时无比愤恨,我躲在亭子下听她乱骂一通后,才知道,她怀中所抱之人是你和何纪氏的儿子!你应该记得十五年前你与何纪氏所生的是对双胞胎,后来双胞胎中的男孩去无故失踪,其实是被梅玲珑偷走了。
我看她似乎要扼杀那个小男婴,立刻跳出来,夺过了小孩,苦口婆心地劝她放弃怨恨;她最终答应让我抱走这个孩子,但她要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让你们父子相认,否则男孩将有生命危险!如今我将乘鹤西去,我不想把这秘密带到棺材里,现在把当年的男孩--夏晓辉完整归还给你。夏英俊泣别!
信从手中无声地滑落,夏晓辉是我的儿子?何云龙万分震惊!
十五年前,夫人何纪氏的确生下龙凤双胞胎,可惜十日后,男婴不翼而飞,遍寻不着,原来是遭梅玲珑暗算了。
何云龙缓过神来,专注地看夏晓辉,一言不发。夏晓辉脸红了,问道:“何叔叔为何这般看我?”
何云龙把信拾起来递给夏晓辉,夏晓辉展开信读完,愣在了那儿。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夏晓辉含着泪问道。
“孩子,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这是真的,十五年失子之痛绵绵无绝期呀!”何云龙抱住夏晓辉双目流泪。
何家终于团圆了,正在这时,何家看管布庄库房的伙计王二急急赶至客厅,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东家,出事了!东家从浙杭新进的杭州千里锦百匹、墨绿锦百匹、红日锦百匹,出事了。”
何云龙一惊,连忙查问,王二说:“我今天一早就到库房取货,当我打开最上面的檀木柜子,发现檀木柜子竟然被蚁虫钻了个孔,揭开柜板,我就惊呆了!柜子里原本好端端的丝绸布匹竟然被什么东西咬烂了,几乎每匹都有缺损!我接连打开其他两个檀木柜,合计整整三百匹丝绸,没有一匹是好的!这我可作不了主,吓得只好跑来报与东家。”
何云龙大吃一惊,当即赶去库房察看,果然如王二所讲,分毫不差,这是三百匹良布呀,谁干的?
何云龙查验了檀木箱板,看见有一个粗如大拇指的穿心孔,带着众伙计把库房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只可以危害到檀木箱的蚁虫!
何云龙沉思半晌,决定去找同行兼好友--华丰丝绸庄的胡掌柜,先借一批布来应急。
到了傍晚,货物全部运送进库房,何云龙叮嘱王二今晚就睡在库房里,看守这批货物。王二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立刻把铺盖搬到库房去。
第二天一早,何云龙急匆匆地赶去库房察看,货物安然无恙,何云龙这才放下心来,令王二从此就睡在库房里,王二答应了下来。
谁想过了一天,何云龙还没起来,王二又急匆匆地跑到何云龙房中,说:“东家,我该死,那厮昨晚又来啃货了,我竟然一点也没察觉。”王二低下头,等着挨骂;奇怪的是何云龙并没有再责怪王二,赶去库房看了看,布匹被咬得一塌糊涂,何云龙跺脚叹息,自认倒霉,走了败运。
何云龙接连几天不出门,苦思对策,这天他坐在书房里闷坐,抬头见那幅《明月照松图》,心底柔柔的记忆又被勾了出来,不禁走到图前细看。
这回,何云龙看得明明白白,图中的那块奇石上,竟然也写着几个小字:“海枯石烂不变心,云梅立誓。”何云龙顿时大惊,这怎么可能呢?
正想着,华丰丝绸庄的胡掌柜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胡掌柜与何云龙是老朋友了,经常互相走动,胡掌柜每次来都是在书房里与何云龙议事的。
何云龙亲自给胡掌柜斟茶,忽然外面“噼噼啪啪”一阵响,二人惊讶地走出去一看,原来是夏晓辉正在院门角落里放着几串过年用剩下的爆竹。
何云龙邀请胡掌柜落座,桌上刚好放着一杯准备自己喝的茶,就顺手递给胡掌柜;胡掌柜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忽然趴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