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笑道:“贵使不知,我这些条款里暗伏了讨价还价的条件!赵构并不想迎回徽宗钦宗,若二帝回来了,这皇位谁来坐?这里面关键的一条,是高宗急于要回他的生母,他是个孝子!赵构若是不答应,你们金国就扣押他的生母宣和皇后韦氏不放,赵构必定让步!”
萧毅大喜,依计照抄了一份,交给秦桧;秦桧送萧毅回驿馆歇息,亲自带了和议的条件,进宫去找高宗。
高宗接到和约,立刻召来精通金文的文臣逐字逐句念给他听,听完后怫然不悦,对秦桧说:“这算什么和约?金兀术大败之下,还有脸提这样的条件?朕不答应!”
秦桧遣走那名文臣,对高宗说:“陛下,这只是草案,没有决定呢。以臣之见,金银这一项,还可以商议。金国提的条件,总归就是三条:割地、赔款、庆贺生辰,他们也答应了把二帝和陛下的生母送还。”
高宗气呼呼地说:“我只要生母,要二帝何用?”随即知道失言,闭口不语。
秦桧笑道:“陛下,臣给陛下算笔账。割地这一款,看似无理,其实却有道理。金国要的土地,多在北方,也被金人占了多年,要是不给,我们也无力收回,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其实这样也好,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南人治南,北人治北,再无纷争,一劳永逸。”
高宗沉思半晌,对秦桧说:“那么如此巨额赔款,也是合理?”秦桧笑道:“要的金银是多了些,但是要是不给,金兵强悍,照样会掳掠我边界子民,非但抢去了财物,还是宋民无家可归,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走!陛下难道忘了,杨虎、杨幺这些贼寇,不全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送给金人些金银,保住我国南方富庶之地,子民又不会造反,还是划算的。岳飞虽然能打,但是金国兵马太多,要是分几路来犯,岂是一个岳飞能挡得住的?所以和议才是上策!再说庆贺金主生辰,一年才那么一回,又不要陛下亲自去,随便派个使臣敷衍一下,也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礼仪。”
高宗被说动了心,沉吟道:“此事就由你去办,金银一事,要再议!归还皇室成员,也由你斟酌。”
秦桧会意,高宗只要生母,不要徽钦二帝,这话他说不出口,让自己去谈。于是微笑着拜辞高宗,回家休息,第二天来到驿馆,与萧毅密议。
萧毅听了秦桧说的经过,大喜道:“相爷果然大才!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确是一条一劳永逸的妙计,这样一来,宋人就不思北伐了,两国再无刀兵!赵构要减去些贡银,这个我不能做主,要回去禀报皇帝定夺。赵构只要生母,这个我估计四太子会答应。不瞒你说,四太子自从朱仙镇大败,灰心丧气,都好久不提南征的事了,我估计这和议可成!只是有一条,岳飞始终是我金国大患,你去告诉赵构,真有心和谈,必须先把岳飞调回临安!”
秦桧笑道:“这事包在我的身上,贵使放心,回去代我问候四太子,只说我秦桧不敢忘本就行了。”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两份礼单,说:“这里有两份薄礼,一份是孝敬大人的,一份是孝敬摄政王的,请替我带去,让摄政王莫要忘了当初的约定,事成之后,要封我为王!”
萧毅点头答应,立刻派随从去门外收下礼物,送秦桧走了。
秦桧立刻进宫,觐见高宗,说:“陛下,我已将陛下的圣意转达,萧毅说他要回去请示,我们不妨静候佳音。削减贡银、只迎回宣和皇后这事,我看可成。就是萧毅提出一条,金人痛恨岳飞,要求陛下调岳飞回京,以表议和的诚意。”
高宗暗暗高兴,一本正经地说:“岳飞常年在外面带兵,劳苦功高,如今战事平息,是该调他回来享享福了。你去拟旨,升岳飞为枢密副使,相当于副相的权力,升他的官,先令他全军回师,朕当亲自出城迎接,然后再慢慢将他麾下兵马调到各处。”秦桧大喜,转身就往外走,高宗叫住他说:“你记住一条,迎回宣和皇后这事,万万不能让步!朕拥有天下,却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孝养,还要这皇帝何用?金人必须立下誓书,归还我母后,我才不耻称臣讲和。否则,我不怕用兵,举全国之力,也要与金兵一战!”
秦桧满口答应,径自去草拟诏书,回来又给高宗御览。高宗亲自取出玉玺,盖了玺印,派钦差二人,去朱仙镇传旨。
钦差走后,秦桧说:“陛下,岳飞自恃勇武过人,部下又兵强马壮,只怕不肯奉旨回师,还要派钦差去,带上金牌,催他回师临安。”
高宗深以为然,连发十二道金牌,派出十二名钦差,去朱仙镇催岳飞回师。
这时候岳飞在朱仙镇上,终日操兵练将,又令军士耕种米麦,专等旨意北伐,迎回二圣。不想这日忽然钦差进营,命岳飞摆下香案接旨。
岳飞不知何事,连忙下令摆设香案,率众将跪接圣旨。却听钦差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金两国连年交战,生灵涂炭,朕心实在不忍。如今金兵大败,遣使议和,朕为两国黎庶计,决意议和。兹尔岳飞,忠勇智谋,精忠报国,朱仙镇一战金军丧胆,岳飞功不可没!着加封为枢密院副使,即刻进京赴任,手下军马可交前军都督张宪带回,论功行赏,钦此!”
岳飞听了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岳云和张宪小声提醒大帅接旨谢恩,岳飞黑着脸,叩了三个头,接过圣旨供奉起来,欲留钦差酒饭,钦差婉言谢辞且去。
岳飞呆呆地坐在帅案后面,众将都不敢说话,帅帐里鸦雀无声。
良久,岳飞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叹了口气,站起来说:“众位将军,不料国事急转而下!如今我军兵强马壮,金兀术一败涂地,精锐尽失,正是北伐迎回二帝,收复疆土的良机!不但是我岳家军,韩世忠部、张俊部、刘琦部、刘光世部近来屡屡挫败金兵,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偏偏这个时刻,皇帝不知听了哪个奸臣的谗言,召我回京!我素来精忠报国,不敢不去,但恐此去凶多吉少,不得不预作防备。”
岳飞停顿了一下,环顾左右说:“岳云听令!如今奸臣弄权,专主议和。皇帝听信奸臣之言,不思进取,希图苟安一隅,无用兵之志,不知将来如何?你不可贪图富贵,即刻动身回到家中,看望母亲,教授你几个弟弟一些武艺,日后倘有用你之处,再来传你。“岳云领命,出来简单收拾了行李,骑马回去;关铃与岳云最为投缘,恋恋不舍地骑马送出三十里,洒泪而别。
岳飞又说:“张保何在?“张保应声而出,说:“在!末将在此,元帅有何吩咐?“
岳飞说道:“你原是李纲太师的家丁,送与我做个随从,想要寻个出身。你劳苦功高我都知晓,我这里有皇上钦赐的空白札付,可以委任官员。今日我与你一道札付,填了你的姓名,你去汴梁去做个总兵吧。“
张保忙说:“大帅,小人不愿为官,情愿跟随元帅鞍前马后。“岳飞说:“这是浑话。大丈夫在世,当出人头地,封妻荫子,才不枉活一世。我军务在身,也不送你,你去罢。”张保见岳飞心意已决,不敢多言,哭哭啼啼地给岳飞磕了三个头,出营去了。
岳飞又说道:“王横何在?“王横连忙上前跪下问:“元帅有何吩咐?“岳飞说:“我也让你去做个总兵,如何?“王横连忙磕头如捣蒜,说:“元帅饶了小人吧,张保跟了李纲太师多年,还知道些做官的礼数,小人就是一个渡口抢劫的水寇,如何做得官?元帅非要小人去,小人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岳飞叹道:“既然如此,你还跟着我吧!“王横谢了岳元帅,站起来走过一边。
岳飞正要再嘱咐几句,忽然士兵来报,钦差大人到!岳飞刚要出迎,钦差已经走了进来,举着一面金牌说:“皇上口谕,着岳飞即刻动身进京见驾,不得迟延。”
岳飞只好说:“钦差大人请回,我这就动身便是。”岳飞转头对张宪说:“贤弟,我岳家军就托付你了,我收拾些简单行李,立刻进京。”张宪眼含热泪,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岳飞出了帅帐,走进自己的寝帐,收拾了几样衣物,忽然亲兵来报:“钦差大人道,请大帅出迎!”岳飞连忙出迎,这第二个钦差和第一个钦差一样,并不多言,手举金牌,催促岳飞动身。
岳飞进帐胡乱卷了几件衣物,提着沥泉枪,王横早牵来白龙驹,伺候岳飞骑马。
岳飞说:“王横,路途遥远,你也骑一匹战马同行吧,不要再走路了。”王横遵命去牵了匹马来,跟随岳飞刚刚走出营门,迎面又来了第三名钦差,仍是手举金牌,催促岳飞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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