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师一听击节称叹,自己苦苦思索不得的下联,竟被这华安轻描淡写地对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个家丁来报:“报太师老爷,亲家翁杜颂尧来访!”
华太师一听笑呵呵地说:“来得正好,我亲家杜翰林最喜欢对联,今日正好带华安去让他见识见识!”
华安却惊得暗暗冒汗,这杜颂尧翰林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杜雪芳听说嫁给了大户人家,二女儿杜月芳还待字闺中,都住在无锡!杜颂尧翰林因为官位清贵,一直在京城伺候皇上,家又住在无锡,平时不大走动,不想今日忽然来访,华鸿山太师还称他为亲家,那么华文必定是娶了杜雪芳!
杜颂尧向来认识自己,要是见了面肯定要问自己为何卖身为奴?那样就穿帮了!
华安急中生智,忽然双膝跪倒说:“太师在上,请恩准奴才不去见那杜翰林吧?”
华太师一怔,问道:“为何?”
华安说:“不瞒太师,家父在世时,与杜翰林有旧,杜翰林认识小人。若见了面,小人已然卖身为奴,难免被杜翰林轻视,传扬出去,小人再也无脸见人,恳请太师成全。”
华太师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去也罢,就在书房里小心伺候两位公子读书习文,若公子学业有成,我自然重重有赏!”说完华太师拿起桌子上华安代笔的、华文华武的两篇文章,喜滋滋地往外走,去会亲家杜翰林。走到门外又想起一事,对身边伺候的管家华福说:“管家,华安新来乍到,你带他去后院走走,拜见夫人,与丫环、家奴们认识认识。”
管家华福遵命留下,等华安安排了两位公子读书,转身领着他往内宅走。
华安打量打量管家,五十来岁,步履沉稳却有些蹒跚,笑问道:“管家老爷,您老似乎有些心事?”管家一笑,满面的皱纹往上抬起,说:“华安小兄弟,我们都是下人,就别喊我老爷了。你确实聪明伶俐,一眼就看出我有心事!不瞒你说,我儿子早夭了,妻子已老,一直没生个一男半女,我那儿子也是十分乖巧,长得还与你有几分相似,若是他还在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唉,我是触景生情啊!”
华安灵机一动,说:“小人也是个苦命人,父母早亡,丢下我孤苦伶仃,唉!要不您老先带我去您家看看,若是管家婆婆乐意,认我做个螟蛉义子,我也好有个倚靠?”
管家大喜,就领着华安先去自己家,一路走一路说:“按照规矩,我们下人是不能住进内宅后院的,因为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做事又勤谨,老爷特许我们住进后院,传唤也方便些。我们家和伺候老夫人的四香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四香你还不认识吧?就是伺候老夫人的四名贴身丫环,春香、夏香、秋香、冬香四个。我可先告诉你,这四个丫环仗着老夫人宠爱,除了秋香知书达礼,脾气温和,其他三个都招惹不得,切记切记!”
华安听了暗暗高兴,没想到不经意间就和秋香近了许多,只要自己认了管家婆做干娘,以后和秋香见面就方便多了!
华安喜滋滋地跟着老管家,一路穿堂过院,进了内宅眼前一亮!这华府后院非常大,假山修竹,奇花异草,楼台亭阁,最奇妙地是还有一泓活水,从后院里流过,淌出后门外面,直达码头!
里面除了老管家,看不到一个男丁,形形色色的丫环们穿梭其间,嬉笑着各自干活,不时互相打趣几句,虽然姿色平平,倒也红衣绿裳,十分热闹。
一路上不住地有丫环打量华安,老管家小声说:“华安呐,华府外松内紧,规矩极多,没有我带领,男子是不许擅入后院的,即使是华文华武两位公子,除了晨昏请安,也不敢擅入后院。他们哥俩住的地方,是从后院里隔开两所小院子,从别处出入,虽然有门通向后院,但是到了晚上都由我亲自去锁门。所以你平时不可到处乱走,切记。“
华安诧异地问:”老管家,华太师为何如此严厉?“
老管家说:”太师经常教诲我们,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两位公子,正值盛年,极易贪图女色坏了名节,所以严加看守,除了两房媳妇,不许两位公子轻易接触丫环,就是怕坏了门风。“
华安心中暗喜,知子莫若父,秋香长得十分美艳,华太师严管两个儿子,怕就是防着他们去勾搭秋香,坏了主仆的名分。
华安故意问:”老管家,莫非后宅美女很多?“老管家答:”其他倒也一般,就是伺候老夫人的秋香,和小厨房里的丫环石榴,这两个如花似玉,容貌出众,老爷怕他们勾引公子,主要是防范她们两个。“
华安听了暗暗发笑,石榴不认识,以秋香的容貌与才华,怎会看上两个呆公子?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就低眉垂目,跟着老管家走到他的家中。
到了门口,老管家让华安先等着,自己匆匆走进去与妻子商量,把要认华安做义子和华安的人品才学介绍了一遍。
管家婆一听大喜,亲自出来迎接,拉着华安的手让进家中,泡茶招待。
华安连忙站着谦让,连说不敢当,管家婆笑吟吟地拉着华安坐下,打量了一番说:“像,真像!华安呐,你像极了我那早逝的儿子,真是天意!老天看我们可怜,到了晚年又给我们送儿子来了,呵呵!老伴,你还愣着干啥?快去拿点心给干儿子吃!”
老管家也笑呵呵地,捧来一个托盘,里面都是精巧的细点。
盛情难却,华安随手拿了一个,边吃边喝茶。管家婆笑呵呵地说:“干儿子,且过几日,选个好日子,我们正式收你为义子,还要请府里的下人们吃酒庆贺!对了,听老伴说你原先是个读书人,为何不读书赶考谋个出身,甘愿卖身为奴呢?”
华安听了,装出一副苦相,说:“干娘,孩儿命苦,父母突然暴病而亡,无依无靠,万般无奈,只得来到无锡卖身为奴。”
管家婆说:“我知道你们读书人爱面子,在家乡不好意思经商为生,就来到这里。可你父母亡故了,总还有亲戚吧?为何不投靠亲戚?”
华安勉强挤出两滴眼泪说:“干娘,孩儿听说:人穷少说话,位卑莫劝人,力微休负重,遭难莫寻亲。我父母在世,也有亲友来往,可父母一死,他们都像躲瘟神似地躲着我,我怎么有脸去找他们?”
管家婆跟着抹泪说:“是啊,人心炎凉,古来如此!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呐!”华安展颜笑道:“不想干娘说话文绉绉地,和秀才差不多呢!”管家婆笑道:“哪里哪里,这些话我都是平时听老爷说的,老爷致仕以后,经常有这样的感慨,我们下人听多了,自然也就会说了,呵呵。对了,安儿你还没吃饭吧?老头子,你快去小厨房关照一声,立刻做几样拿手好菜,我家里还藏着陈酒,好好地请干儿子吃顿饭。”
老管家答应一声,转身走了,管家婆拉着华安的手问长问短,聊些家长里短,看着华安满脸都是喜悦。
华安情知言多必失,小心翼翼地回答管家婆的问话,只说自己是个穷人家的秀才,也没钱娶妻,父母亡故后,为了生计,又要脸面,就坐船远远地来到无锡,在茶楼里吃早饭时巧遇厨师王好比,央他介绍自己卖身投靠华府,被派为书童。
管家婆笑盈盈地看着华安,不住地给他斟热茶,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儿子,又问了华安帮两位公子写文章的事,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华安有才!
过了一会,门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位姑娘,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后面跟着老管家。这姑娘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说:“华安兄弟呢?菜来了,准备用饭吧!”
华安举目一看,这位姑娘长得杏眼柳眉,一张瓜子脸十分俊俏,上衣是杏黄色绸袄,下身是桃红色裙子,容貌出众,走路风风火火,美中不足的是鼻子两边各有一颗黑痣。
华安心里一动,站起来笑道:“来者莫非是石榴姐姐?”
那女子大喜,一边麻利地把食盒打开,往桌子上布菜,一边惊喜地问:“华安兄弟,你初来乍到,如何会认得我?”
华安笑道:“之前我干娘说要去小厨房叫菜,姐姐是小厨房的第一块招牌,人长得又如花似玉,我一见面就猜是你,果然猜中了,呵呵。”
石榴喜道:“华安兄弟真是聪明伶俐!难怪老爷那么疼你!呵呵,你帮两位公子写文章的事都传开了,我们厨房里都同情你这个怀才不遇的秀才,特别是厨师王好比,跟我们讲了你的事。老管家来厨房叫菜,听说是你要吃饭,我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你快来尝尝合不合口味。”说完石榴麻利地取出酒杯,筷子,请华安坐过来吃饭。
华安道了谢,坐到春凳上一看,桌子上摆着六样菜:爆炒鳝丝、青椒肉圆、田螺壳嵌肉、银鱼炖蛋、糖醋包菜、鲫鱼汤。华安眼看着老管家搬来一坛子陈酒,连忙站起来接过,给桌上酒杯都斟满了酒。
老管家夫妇一看华安懂事,乐呵呵地坐下来,举起筷子劝华安多吃点。石榴抢先一步,给华安碗里夹了个田螺壳嵌肉,说:“华安兄弟,这是你要吃饭,我才亲自做这个菜,平时除非老爷亲点,我等闲不做这菜呢!”
华安笑道:“姐姐费心了,我知道这菜很麻烦,要把活的田螺剪掉尾部,再把螺肉挑出来,然后把田螺壳反复冲洗干净,再把螺肉塞进去,加上肉糜一起煮熟,很费事呢!”说完夹起田螺壳咬了一口肉,又香又鲜,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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