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听完也觉得奇怪,蔡年俊正值壮年,那天酒又喝得不多,怎会好端端地死在雷家的酒桌上?连忙带领六个和仵作连夜赶到雷家。
仵作验尸完毕,蔡年俊的身上既无内伤也无外伤,推断他死源于心疾发作。袁崇焕还不放心,下令把尸体抬回县衙,明日再仔细勘察,同时把有杀人嫌疑的雷开海也带走。
第二天再次验尸,还是没有找到谋杀的证据,雷开海也连声喊冤,袁崇焕只得先放他回家。
不想于顺年再次来到衙门,跪着说:”大人,蔡年俊与我多年好友,虽然有些心疾,但是难得发作。那天他在雷开海家没有喝多,却猝死在他家中,我不相信蔡年俊是死于心疾!“
袁崇焕沉吟道:“可是经过多方查访,没有发现有人谋害蔡年俊的线索。无凭无据,叫本官怎么查处?”
于顺年说:“我和雷开海也熟悉,不如让我去他家中做客,探个虚实?”
袁崇焕说:“倒也可以,只是你切切要小心,发现蛛丝马迹不要戳破,回来告诉我即可。”
于顺年点点头,顺便说了一句:“雷开海家隔壁邻居,许员外也是我的朋友,我打算得空也去许员外家看看。”
袁崇焕眼睛一亮,说:“许员外家我自去查访,你去雷开海家就行了。“
于顺年是个热心人,当即动身,赶赴雷开海家,袁崇焕换了便服,随后坐轿赶去许员外家。
于顺年到了雷家一看,雷开海正在家中独自饮酒,见于顺年到来,连忙起身让座,命家人重添杯筷,再上佳肴,一起饮酒。
于顺年哪有心思陪着雷开海喝酒,他刚一坐下,便询问起蔡年俊心疾发作时的详情来。
雷开海叹了一口气,详详细细地说了起来:“那天蔡年俊来我家赴宴,两人把酒言欢,正吃得高兴,忽然蔡年俊脸色煞白,手捂着胸口说心疼。我知道蔡年俊素来有心疾,就亲手倒了杯热茶给他,一边派家人去请郎中。蔡年俊喝了几口热茶,脸色好了些,我也松了口气,想不到过了一会,蔡年俊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就再没有醒来!”
于顺年边听边看雷开海,忽然心里一怔,发现雷开海虽然面带悲戚,但眼神却躲着自己不敢直视,眼角隐隐还有一丝得意之色!
于顺年问:“接下来如何?”雷开海说:“我慌了手脚,吓得不知所措!还是我妻子提醒我,赶紧派人去蔡家报信。等蔡年俊的妻子赶来,我请的郎中也到了,当着蔡年俊的妻子蔡孙氏诊脉,查了一番,说是饮酒引发心疾,暴毙而亡!蔡孙氏大哭一场,我和妻子连忙苦苦求她不要报官,愿意出一大笔银子赔偿。蔡孙氏也知道丈夫有这个病,想想不怪我们,就同意了,收了银子,我亲自带人把蔡年俊的尸体运送回家。”
雷开海的妻子这时亲自端着菜来上菜,于顺年问起案发那天的情况,雷妻和雷开海说得一字不差!
这时袁崇焕已经到了许员外家求见,许员外不认识便装的袁崇焕,先不肯见,后来袁崇焕直接亮明身份,许员外急忙出来迎接。
许员外要摆酒宴招待,袁崇焕摆摆手,坐在椅子上说:“本官是来了解案情的,喝茶便可。员外,蔡年俊喝酒死在隔壁雷开海家,想必你也知道了,本官想问你,那天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许员外沉默良久,说:“大人,小人不想多事,大人还是去问别人吧。”袁崇焕说:“这是什么话?人命关天,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本官定当为你保密。”许员外想了一会说:“那天蔡年俊去雷开海家饮酒,我看见他进门的。蔡年俊家道殷实,人却不小气,是个大朋友,我对他有些好感。就在蔡年俊进入雷家不久,雷开海的表弟雷开山也进去了,应该是一起喝酒了。没过多久,我坐在家中,忽然听到隔壁雷家一声惨叫,接着便有人倒地的声音传来。我心知有异,就站在我家门口观看,只见雷开海的家人匆匆地出去请郎中,雷开山也匆匆走了,随后便从雷家传出了蔡年俊暴病而亡的消息。”
袁崇焕听了精神一震,问:“雷开山是个什么人?这雷开海怎么没有提到案发当天雷开山在场?”
许员外说:“雷开山是个做米面生意的,但是他贪婪,经常往米面里掺和砂石,所以生意并不算好。”
袁崇焕眼睛一亮,问:“这么说雷开山和死者蔡年俊是同行?同行即是冤家,两人有没有过节?”许员外答:“这就不知道了,我与雷家并无深交,邻里之间,点头之交而已。据我所知,这雷开山平时也难得来雷开海家一次,关系不算太好。”
袁崇焕想了想,问:“许员外,这雷开海平时有什么爱好没有?”许员外答:“雷开海是个票友,喜欢看戏也喜欢唱戏,他家里常传来唱段,听说是雷开海自己粉墨打扮起来,在家里练戏。不过这是传说,我并没有见到过,只是在家里听过唱腔,是雷开海的声音。”
袁崇焕双眼微闭,沉思良久,心里豁然开朗,站起来举手告辞。许员外一再挽留吃了饭再走,袁崇焕婉言谢辞,回到县衙。
袁崇焕一杯茶喝完,于顺年也垂头丧气地进来了,禀报袁大人,去雷开海家一无所获。
袁崇焕笑问:“你可认识雷开山?”于顺年点点头说:“认得,他是雷开海的表弟,是个奸商,也卖米面,和死者蔡年俊是同行。不过他和蔡年俊没有交往,二人还有些过节。”
袁崇焕追问:“有什么过节?”于顺年说:“我听蔡年俊生前说过,这雷开山看中了一家店面,想买下来出售米面。而蔡年俊刚好也看上那家店面,市口好,客流多,二人就分别找到了卖家。结果蔡年俊出的银子多,成功地买下了那家店面,雷开山嘴上不说什么,却嫉恨蔡年俊,从此见了面话都不说。”
袁崇焕一听大喜,说:“本官已经调查清楚,蔡年俊死的那天,和他一同在雷开海家里饮酒的,就有雷开山!会不会是这表兄弟二人合谋,害死了蔡年俊?”于顺年想了想说:“两人应该没有这么愚蠢,蔡年俊死在雷开海家里,他们表兄弟怎么脱得了干系?”
袁崇焕想了想,问清了雷开山的住址,对于顺年笑道:“你先回去等消息,多谢你对友热忱,对本案的关心,我想很快就有结果了。”于顺年看了看袁崇焕,半信半疑地走了。
袁崇焕随即派出四个衙役,去把雷开山、雷开海一起传到大堂问话。雷开海先到了县衙,袁崇焕板着脸,喝问:“雷开海,你如何勾结表弟雷开山,害死了蔡年俊?”雷开海大声喊冤道:“大人,这案子您已经查过了呀,是蔡年俊酒后死于心疾,没有人害他呀!而且我也赔偿了蔡年俊妻子一大笔银子,她答应不再报官的呀......”
袁崇焕见他抵赖不招,也不多说,挥手命衙役把他关进牢房,再派四个衙役去他家里细细搜索。
随后雷开山被带到,面有惊慌之色。袁崇焕一拍惊堂木,喝道:“雷开山,你如何勾结雷开海合谋害死蔡年俊?你表哥已经招供了,你若不招,本官免不了要大刑伺候!”
雷开山吓得面无人色,随即狡辩道:“大人,此话从何说起?不错,蔡年俊死的那天,我恰好去表哥家里窜门,表哥就拉着我喝了两杯,不想蔡年俊忽然心疾发作暴毙,却与小人何干呐?小人与他无仇无怨,为何要害他?”
袁崇焕说:“你之前与蔡年俊争着买一个店铺,你输给了他,怀恨在心,就伺机报复......”雷开山吃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说:“大人容禀,做生意争夺是很正常的事,可也不能说我因此杀人呀?证据呢?仵作不是去验过尸体了么,我是下毒,还是用刀?还是用绳子勒死了他?大人总不能凭空诬陷草民吧?”
袁崇焕把桌子一拍,喝道:“与我关押起来,你要证据,很快便有!”
过了一会,去搜查雷开海家的衙役们回来了,搜回来一堆戏服。袁崇焕走下大堂,仔细看了半晌,挑了又挑,挑出一套扮鬼的戏服,还有一副鬼面具,命一个衙役穿上,躲在大堂屏风后面。随后命衙役准备一桌酒菜,把雷开山、雷开海表兄弟带来,坐在桌旁吃喝。
二人莫名其妙,战战兢兢地坐下,不敢动筷子。袁崇焕走过去坐下,笑道:“现在本官还愿案发现场!本官就是死者蔡年俊,来,陪你们吃喝!”袁崇焕拿起筷子就吃菜喝酒,雷氏兄弟只好陪着吃喝。
吃了一会,袁崇焕朝着屏风后面摆摆手,躲着的衙役穿着戏服带着假面具,忽然跳出来大喝一声!袁崇焕立刻手捂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会便咽气了!
演完这出戏,袁崇焕从地上爬起来,笑吟吟地看着雷氏兄弟,雷开山和雷开海全都面无人色,瘫倒在椅子上!
袁崇焕笑道:“本官已经问过蔡年俊的妻子,蔡年俊之所以患上心疾,就是胆小,不能受到惊吓,尤其是怕鬼!而雷开山之前与蔡年俊有过节,他一向心胸狭窄,一直怀恨在心,就找到你,许以报酬,非要夺取蔡年俊的性命!当然雷开山也不傻,他知道蔡年俊的妻子颇有几分姿色;蔡年俊一死,蔡家的米面店没人经营,雷开山再请人撮合做媒,娶了蔡年俊的妻子,最后人财两得!你看在表兄弟的情面上,又贪图报酬,就设下这条毒计,请蔡年俊来你家喝酒,途中雷开山装作偶然来看你,就坐下一起饮酒。酒至半酣,雷开山借故离席,却去房里换上你扮鬼的戏服和面具,突然跳出来大喊一声,吓得蔡年俊栽倒在地,心疾发作,自己死去!”
雷开山和雷开海听得冷汗直流!雷开海叹息道:“万万没想到,这么一条天衣无缝的计策,竟然被你很快识破,真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