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袁崇焕一行到王家察看,王徐氏才想起这双新鞋,连忙把新鞋踢倒床底,却被袁崇焕看见了,一路追查下来,案子告破。
袁崇焕命萧三和王徐氏二人在供词上画押,萧三拿着笔,浑身颤抖地问道:“大人,您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袁崇焕笑道:“早上你到我住处禀报,县城北门外的树林里发现一具男尸,我就闻道你身上有一股脂粉味,后来进入王家,在王徐氏房间里,我又闻到了同样的脂粉味,我就知道你和她关系非同寻常!在探察案情的同时,我始终注意你萧三的动向,你在大堂之上忽然拿出‘蜘蛛盗’惯用的面巾为王徐氏开脱,我就怀疑上你了,后来排查‘蜘蛛盗’的脚印,发觉竟然脚印一直通往你家,我就判断‘蜘蛛盗’就是你本人!”
萧三心里佩服不已,低头画押认罪。
刚刚审结这桩命案,大堂上鸣冤鼓响起,衙役很快带来一个衣衫朴素的后生来到大堂跪下。
袁崇焕问他有何冤情?那后生说:“大人,小人住在县城西门外鲁家村,我的父亲昨夜无缘无故地失踪了,遍寻不着,我就来衙门报案。”
袁崇焕问:“你姓甚名谁?父亲是做什么的?有什么仇家没有?”
那后生答:“小人叫鲁春生,丢失的是我干爹姜老汉,是个从外地流浪到此的锔匠,在本地应该没有仇家。”
袁崇焕不解的问:“你姓鲁,自己有父亲,为何要认一位外地流浪汉做干爹?他又因何事失踪?细细说来。”
鲁春生说:“此事说来话长,大人能不能容我站起说话?跪得太久我吃不消。”
袁崇焕点点头,命衙役给他搬来一张木凳,还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坐下慢慢说。
鲁春生缓缓说道:“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一位挑担走四乡的老锔匠被一阵急雨迫到我家门口,一头栽倒在地,便人事不省!也是他命大,恰巧被我鲁春生看见,连忙把他背回自己家中,用一碗姜汤救转过来。老锔匠睁开眼连个谢字也没有,只是焦急地找他的担子,直到我冒着雨把锔匠的担子挑回来,放到他面前,老锔匠才昏昏睡去。我看了看这老汉,脸上有一道刀疤,相貌极其丑陋。
等他醒来后,我与他交谈,才知道他是姜老汉,是个无亲无故的外地手艺人。我叹了一口气说:‘咱爷俩也算有缘,我鲁春生也是个贫穷的单身汉,您就先在我家住下养伤吧。’说完我看看家里米缸空了,就去邻居家借了米来,煮了一锅稀饭,两个人吃了。
姜老汉吃了稀饭,脸色好多了,倒头便睡,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姜老汉醒来,对我道了谢,坐起来穿衣就要往外走,谁想竟然一头栽倒在地!
我急忙扶起他问怎么了?姜老汉双眼噙泪说,这一病竟然双腿失去了知觉,不能走路了!我踌躇道,家里没钱,也请不起郎中治病,这可如何是好?姜老汉沉默了半晌,说不能连累我,要我等到夜深人静时,把他往村外僻静处一扔,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
我知道他不想连累我,可我做不出来这等事,就劝他留在我家里养病。谁知姜老汉说:‘你家里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和你非亲非故,如何能麻烦你?’
我想了想说:‘这个容易,反正我父母都过世了,我认您为义父,儿子孝顺父亲,总算不上麻烦吧?’说完我就趴在地上磕头,认了义父,我说:‘儿子尽管日子不济,好在无妻无子,今后咱爷俩一碗糙米分两半吃,只要儿子没饿死,就得保您老人家活着,爹爹只管放心养病就是。’
姜老汉眼含热泪,认下了我这个干儿子,可渐渐地我发现他变了,我有一点伺候不到,他就发火!我想想他走南闯北惯了,人突然瘫痪,自然脾气大点,也就忍了,继续照料他。
三天后,姜老汉终于露出了笑容,说:“有你这么仁慈孝顺的干儿子,我这辈子哪儿也不去了!虽然我的腿瘫了,可两只手却照样能做锔匠的活儿。”他吩咐我将自家的破盆破碗找出来,再找把破藤椅扶他坐上去。
然后姜老汉拿起一只破盆,将裂璺对接到一起,支上“皮钻”,“吐噜噜”一阵拉拽,裂璺两侧登时出现均匀的孔洞。接着,他又拿出酷似小板凳形状的铁锔子,锔爪儿往孔内一安,拿锤子钉结实,油腻子一抹,一只破盆就补好了!
我看了由衷地佩服说:“干爹,您比咱们村里的匠人手艺还要好!”
姜老汉一怔,问道:“你们村里也有人干这活?”我点点头说:“我们鲁家村有几个锔匠呢!这里穷人多,谁家摔了盆子打碎了碗都舍不得买新的,所以锔匠就有活干,有饭吃。”
姜老汉沉吟了一会说:“那你一定要捡那些别人不爱干的、赚钱不多的活儿给我干,免得遭人嫉妒。咱爷俩两条光棍,对付饱肚子就行!慢慢滴我把这手艺传给你,等我死后,你省得挨饿。”
我说:“儿子笨手笨脚的,哪里学得了这手艺?我就专门给您揽活吧!”
村里人可怜我们父子都是穷单身汉,很快我就揽回了许多活,姜老汉看得直发愣,对我说:“儿呀,我关照过你,不兴抢人生意,你还揽来这多营生,终会遭人妒忌的!”
我回答说:“爹呀,儿子是不好意思当您面说穿。其实锔盆补锅这粗活没人愿意做,咱们村里的手艺人大多数都成细匠了,就是细匠家的家什坏了,也还得扔给锔匠修补呢。”
姜老汉说:“我告诉你,什么样的细匠都得从锔匠学起。这样也好,细匠吃肉,咱爷俩喝汤。”
听到这里,袁崇焕忍不住问:“什么是细匠?”
鲁春生说:“我们大明朝,关内承平久了,富人们吃茶日益讲排场,茶壶也跟着涨了身价。富贵人家不但讲究茶叶品质,更注重茶壶的档次,往往将茶盘往桌子上一端,那把茶壶就先把客人给震住了,嗬,贵人配名壶!茶壶成了主人身价的象征。
而茶壶用着用着,总有失手打破、打碎的时候,细匠就专门去补这些贵重的茶壶。这股风气,据说还是从京城传出来的!有一天皇上不小心将一把稀世茶壶碰到地上摔碎了,心疼得寝食不安。幸好有位太监主管想出了办法,瓦盆、瓷碗能补,这壶难道不可以补吗?于是贴出告示,向民间征求能工巧匠。还真的出现了一位能人,不但把皇上的茶壶修补好了,还匠心独具地在壶上锔了一排排银锔子。那壶经银锔钉一装饰,豪华尊贵更胜过去,皇上越看越爱……这种锔壶立即在宫廷和民间流行开来,富贵人家的茶壶,明明是一把好壶新壶,主人偏要将它砸碎了,根据财力状况,锔上铜的或者银的锔钉儿,拿特殊的粗纱布一擦,亮晶晶、光闪闪,要多俏有多俏!”
鲁春生说了一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们鲁家村的锔匠看到了商机,何必再做锔缸补锅的粗活?干脆专门琢磨补茶壶!就这样,锔匠里又分出一支专锔茶壶的,用的是小家什小锔钉,人称‘细匠’。
想不到姜老汉听我说完,脸色大变,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刀疤,叹息道:“孩子,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别人做他的‘细匠’,我还是补些破锅碎碗,能有口饭吃就行了。“”
袁崇焕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鲁春生,莫非姜老汉是个化名?他就是宫廷里的那位巧匠?逃难来到你家?”
鲁春生叹息道:“我也怀疑此事,但是姜老汉对做‘细匠’活毫无兴趣,也不许我再提,我就没敢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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