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抢着说:“奴才看该去扬州!扬州是江南盐道任伯安的治所,富商云集,盐商极多,去那里筹银,事半功倍!另外,我劝两位主子还要换上便服前往,这样安全多了。”
胤禛问:“为何要换便服?”
年羹尧说:“主子难得出京,不知江湖险恶。要是我们带上钦差依仗出京,有侍卫前簇后拥开道,所到之处,地方官还必须派兵护送,自然是没有风险。可如今我们三人出京,势单力薄,要防小人谋害,换上便服安全些。”
胤禛还在沉吟,胤祥笑道:“四哥,年羹尧说得有些道理,我们就把衣服换了吧。”
胤禛颔首同意,三人一起下马,把衣服换了,干脆微服私访,沿途只投宿客栈,也不住驿馆,直奔扬州城。
还多亏了年羹尧谨慎,扬州盐商和江南盐道任伯安,都接到了八贝勒哥胤禩的书信,暗暗派出许多杀手一路堵截,倒不敢杀害胤禛和胤祥,只是要吓唬他们一番,让他们不敢进扬州城,去别处筹款!
年羹尧经常以武会友,结交江湖豪杰,懂些江湖的门道!一路上虽然没遇上凶险,到是警觉到不少绿林好汉北上,悄悄一打听,竟然是北上去堵截四贝勒的!
年羹尧吓出一身冷汗,悄悄禀报了胤禛,胤禛沉吟片刻,毅然决定改道,雇舟南下!
于是三人从淮安登船,一路畅行无阻,来到扬州城外码头,弃舟登岸。
年羹尧先行探路,发现扬州城戒备森严,城门口许多士兵在盘查,但只查入城的人,不查出城的人。
胤禛闻报,决定先不进城,在城外投宿客栈,开了三个房间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到了吃饭时间,胤禛却说:“大家忍着点,我们进城吃饭!”
胤祥笑问:“四哥,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胤禛答道:“我们要吃饭,守城的士兵同样要吃饭!我估计这会他们正忙着换岗,盘查不严,正好趁机进城。”
于是年羹尧去结了账,三人一道进城。果然如胤禛所料,守城们的士兵饥肠辘辘,正等着换岗,无心多问,只看了年羹尧的部票(京中官员出行办差用),就匆匆放三人进城!
胤祥早已饥肠辘辘,随便找了家饭店,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三壶好酒,大快朵颐。
嚼着菜,胤祥问胤禛:“四哥,扬州城里我们两眼漆黑,怎么知道哪些盐商有钱?”
胤禛笑道:“我早已盘算好了,扬州县丞田文镜,是邬先生的好友,我们直接去他家里投宿,既安全,又能探得虚实。”
胤祥眼睛一亮,问道:“可是那个怪人田文镜?他断官司非常奇怪,有钱人与没钱人打官司,他总是判有钱人输!钱多的人与钱少的人打官司,他总是判钱多的人输,哈哈!”
胤禛笑道:“正是如此!我管着吏部,扬州知府车铭屡次参劾扬州县丞田文镜,我知道田文镜是个好官,一直不准!”
年羹尧一听,机灵地喊来小二,问清了田文镜家住哪里,三人吃喝完毕,一起来到田府。
田文镜当官不捞钱,自然用不起奴才,亲自来开了门,一看三人,问是找谁?
胤禛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钦差大印和圣旨,一起交给田文镜看了,田文镜急忙跪倒接旨,恭恭敬敬地请三人进屋谈。
胤禛背着手走进田府,看看屋里十分寒酸,日用家什都十分简陋,不由得心中一酸,掏出一千两银票给田文镜说:“田大人,我和十三爷奉旨办差,为了保密,就住在你家。这些银子算是房钱和饭钱,你不必客套,手下便是。”
田文镜连忙推辞说:“四爷,怎么也用不到这么多银子,只要四爷、十三爷不嫌弃,粗茶淡饭我田某人还是管得起的,银票还请收回!”
胤祥按住田文镜的手说:“田大人,这银子不是给你花的,两位钦差大人驻跸你家,你好歹也买些像样的家具、炊具、餐具招待我们,这是朝廷的脸面,务必收下!”
田文镜这才勉强手下,问了两位钦差和年羹尧都吃过饭了,急忙去泡了一壶茶,请三人边喝边谈。
田文镜在扬州任县丞,大小事情都瞒不过他,胤禛问了扬州的情况,大吃一惊!
扬州的盐商们,不但有八贝勒的门徒、亲信、爪牙,还有九贝勒、十贝勒的心腹,难怪这三个贝勒花钱如流水,原来钱是从这里来的!
胤禛忍不住问:“田文镜,盐商们要是合法经营,利润高吗?”
田文镜答:“四贝勒爷,我大清盐法沿袭明制,基本上实行盐引制度。盐商运销食盐,必须向盐运使衙门交纳盐课银,领取盐引(运销食盐的凭证),然后才可以到指定的产盐地区向灶户买盐,贩往指定的行盐地区销售。但领取盐引则须凭引窝(又称窝根、根窝),即证明拥有运销食盐特权的凭据。盐商为了得到这种特权,须向朝廷主管部门认窝。认窝时,要交纳巨额银两,握有引窝的盐商就有了世袭的运销食盐的特权。
盐商们借此特权而攫取巨额的垄断利润,成为显赫一时的豪商巨贾!他们压低收购价,太高卖价,只要伺候好了盐运使衙门的人,就可以大肆牟利,盐运使衙门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允许他们到不同的行盐地区销售!
盐商还分好多种,有窝商、运商、场商、总商等名目。
窝商,亦称业商。本来是有引窝的盐商自己运销食盐,可是有的有引窝的盐商,因资本短缺,无力贩运,遂将引窝租予无窝之商运销食盐,便有了窝商、运商之分。窝商并不经营盐业,而靠垄断引窝,坐收巨利。
运商,亦称租商。运商认引贩盐,先向窝商租取引窝,缴付‘窝价’。然后,赴盐运使衙门纳课请引,凭盐引到指定产盐区向场商买进食盐,贩往指定的销盐区销售。
场商,是在指定的盐场向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给运商的中间商人。场商具有收购盐场全部产盐的垄断特权,并采取不等价交换的手法,残酷剥削食盐生产者而攫取商业利润。
总商,又名商总。朝廷的盐运使衙门在运商中选择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指名为总商,其主要任务是为盐运使衙门向盐商征收盐课。总商经济实力雄厚,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是盐商中的巨头。盐商垄断了全国食盐流通的全过程,肆意压低买价,抬高卖价,剥削灶户和买盐者,获取巨额的垄断利润!他们大多生活奢侈,尤以扬州的两淮盐商为甚。
盐商手里有的是钱,朝廷每遇重大军需、庆典、赈务、工程之时,盐商往往踊跃捐输巨额银两,多则数百万,少亦数十万!
朝廷也投桃报李,对总商赏赐官衔,或在经济上给予优恤,初则准其‘加价’(提高官定售盐价格),继则准其‘加耗’(增加每引捆盐斤数),甚至豁免积欠盐税。此外,遇到盐商缺乏资本,朝廷还借给帑金,供其周转,谓之‘帑本’。盐商每年交纳息银,谓之‘帑利’。”
胤禛听完,喜道:“照这么说,我此次奉旨向盐商们筹借赈灾银子,应该不难喽?”
田文镜却连连摇头说:“四爷,今非昔比了!自从江南盐道任伯安上任,一切都变了!任伯安是九贝勒胤禟的门人,也是八爷党的人。下官听说,任伯安每年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孝敬九爷,有八爷九爷撑腰,任伯安就是这里的皇上,谁敢违拗他?盐商们的大笔银子都由任伯安转手,孝敬了八爷九爷,谁还肯再拿钱捐给朝廷?论品级,任伯安只是一个从三品的江南巡盐道,只比扬州知府车铭高一点,可车铭无比的巴结他,竟然买难民的闺女,送给任伯安做小妾!”
胤禛惊问:“竟有此事?扬州也出现了难民吗?”
田文镜答:“黄河决口,大批难民逃难,扬州是富庶之地,自然有难民逃到这里。可扬州知府车铭看任伯安的眼色行事,竟然关闭城门,不许难民入城,因为难民买不起盐!”
胤禛听了义愤填膺,对田文镜说:“田大人,看来我微服进入扬州城是对的!你速速将八爷、九爷、十爷、还有十四爷的门人盐商的名字和住址写下来,我今晚就去他们家一一拜访!”
年羹尧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说:“主子,这等小事还要您出马?只要田大人派十名衙役给我,我今晚挨家挨户地拜访,非要他们捐出大笔银子不可!”
胤祥插话道:“不可鲁莽!这些盐商有八哥、九哥、十哥和十四弟撑腰,未必把你放在眼里!这样做,当然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会写信向八哥党告状!”
年羹尧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胤禛沉思良久,说:“我看这么办,我们分头行动!明日我和十三爷去江南盐道衙门找任伯安,再把扬州知府车铭等官吏传去盐道衙门,让他们召集盐商捐银子,借也可以!亮工你和田大人带人去各家盐商家里搜查,一是查清各家的财产有多少,二十搜查他们与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勾结的来往书信。朝廷有规矩,贝勒贝子们不许与外官勾结,更不许从中渔利,只要拿到了证据,我就不怕那些盐商不捐银子!”
年羹尧大喜,当即跪下说:“请主子放心,这事就包在奴才身上,拿不到证据,主子砍下奴才的头当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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