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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热闹的世界(1 / 2)

原始歌舞、祭祀礼仪、巫觋扮演、优的活动,这一些,本来都分散在各个部落、氏族中。等到新兴的封建主在战马上统一国家之后,产生了各方面的交流和汇融,艺术的天地也就出现了空前的热闹。

秦朝非常短促,却也留下了一些具有极高美学价值的筑造工程。长城、泰山石刻、兵马俑、阿房宫……从这些美的实迹中,人们不难领略一种足以延续千余年的制度和精神在方生之时的宏大气魄。

宏伟而疲倦的秦朝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后,汉代,才定下心来,缓过气来,酣畅地舒展出一个东方大帝国的内在生命力。作为这种生命力的对应物,美的实迹也不再仅仅留存在石块泥胎上,而是成了一种欢快活泼、丰富浓烈的社会存在。统治者也开始积极关注,例如他们对于乐府的重视,就对民间艺术的搜集、整理起到了促进作用。

“百戏杂陈”,这一说法,生动地概括了汉代艺术世界的丰富活跃,也体现了中国人在跨越一道重要的历史门坎之后所产生的松快感。

“百戏”之“戏”,意义很宽泛。凡是在当时能引起人们审美愉悦的动态技艺表演,大多包括在内。音乐、演唱、舞蹈、杂技、武术、幻术、滑稽表演片段……交相呈现,熙熙攘攘。

这一系列动态的技艺表演,无所不包,欢快狂放,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同时出现的汉赋,洋洋洒洒,浪漫不羁;还可联想起当时的帛画和石刻,人神同处,古今荟萃……但百戏比它们更生动地体现了一个民族在特定时代的蓬勃生命力。

百戏的各种项目,有时是轮番表演、缀联汇集;有时也会融而为一,构成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张衡(78—139)《西京赋》中对于一个叫做“总会仙倡”的演出节目的描述,使我们依稀看到了一个很有气魄的表演场景:

华岳峨峨,冈峦参差;神木灵草,朱实离离。总会仙倡,戏豹舞罴;白虎鼓瑟,苍龙吹篪。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逶蛇;洪崖立而指麾,被毛羽之纤丽。度曲未终,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复陆重阁,转石成雷。霹雳激而增响,磅磕象乎天威。……

这与其说是一场演出,不如说一场欢庆盛典。曾经对人们造成巨大威胁的豹罴凶禽、雷电雨雪,在这里已成为一种纯然观赏性的对象;曾经令人崇拜的图腾如白虎、苍龙,也下降为美的苑囿中的普通成员;曾经介乎人神之间的娥皇、女英、洪崖等,也都没有了凌驾于世人之上的缥缈感。

从戏剧史料学的角度来看,张衡的描写未必准确,因为他是在写允许虚构、夸张的赋;但是,由于赋本身也与百戏一样,是汉代美学精神的必然产物,因而他只是对百戏的演出状态作了同向强化,而不是异向夸饰。

张衡本人是一位中国科学发展史上罕见的全才,他创制了世界上最早的浑天仪和地动仪,精通天文历算,令人惊叹地论述过宇宙的无限性,考察过月食的原因。因此,由他来描述百戏演出情况,使人们懂得,百戏中人们对于外部生存空间的超常亲和关系,可以与浑天仪、地动仪和《九章算术》(《九章算术》,成于汉代,世界古代著名的数学著作之一,被国际科学史家看成是中国的欧几里得几何学原本。)互相呼应。

就在汉代这种热气腾腾、融会贯通的百戏演出中,我们可以找到戏剧美存身的新地位、新形态。

在“百戏”中,包含戏剧美成分较多的,是角抵戏。角抵戏原是一种竞技表演项目,可能始源于早年祭祀战神蚩尤的舞蹈“蚩尤戏”:

秦汉间说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今冀州有乐名“蚩尤戏”,其民两两三三,头戴牛角而相抵。汉造“角抵戏”,盖其遗制也。(任昉:《述异记》。)

这种角抵戏在广场上演出,角抵双方以特定的装束、架势相扑相竞,旁立裁判人员决其高下。(1974年山东临沂金雀山九号墓出土的彩绘帛画中有角抵图,描绘了这种情状。)这种演出,更接近武术比赛。到了汉代,角抵戏从内容到形式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产生了《东海黄公》这样的以拟态扮演来表现简单情节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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