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海德格尔
自然是通过人的意象而摆到人面前来。人把世界作为对象整体摆到自身面前来并把自身摆到世界面前去。人把世界摆到自己身上来并对自己制造自然。这个制造,我们必须从其广义与多样的本质来思。人在自然界不足以应付人的意象之处,就订造自然。人在缺乏新东西之处,就制造新东西。人在事物搅扰他之处,就改造事物。人在事物把他从他的计划中转移开来之处,就调整事物。人在要夸东西可供购买与利用之时,就把东西摆出去。人在要把自己的本事摆出来并为自己的行业作宣传之时,就把自己的本事摆出来。在如此多样的制造中,世界就被停止并被带入停止状态中。敞开者变成对象并即如此转到人的本质上去了。人把世界作为对象,在世界的对面把自身摆出来,并把自身树立为有意来进行这一切制造的人。
把一种东西摆到自身面前来,而在摆的时候,这种被摆到面前来的东西作为事先被意象到的东西在任何着眼点之上都规定着制造的一切方式;这样地把一种东西摆到自身面前来,这就是我们称为意愿的这样一种行为的基本特点。在此所称的意愿就是制造,而且是在有意贯彻对象化的意图的意义之下的制造。动植物毫无意愿,因为它们被镇静在情趣中,绝不把敞开者作为对象摆到自身面前来。它们不能把冒险作为一种所意象到的东西随之而行。因为它们被放入敞开者中,所以纯关系也绝非它们本身之外的对象性的其他东西。反之,人“随”冒险而行,因为人是上述意义之下的有意愿的东西:
“……不过吾人
更甚于动植物
即随此冒险而行,意愿随行……”
在此所称的意愿就是贯彻,这种贯彻的意图已经把世界作为可制造的对象的全体设定了。这种意愿规定着新时代的人的本质,而新时代的人却对此种本质的作用初无所知;究竟这种意愿是从什么样的意志发出来的,其实是从在者的在发出来的,所有这些都是新时代的人今天尚未能知的。新时代的人在这样一种意愿中把自身作为这样一种人摆出来,这种人在对存在着的一切东西的一从切关系中,因而也在对他自身的一切关系中,都作为贯彻自身意图的制造者而站起来了,而且把此种站起来安排成为无条件的统治。世界是作为对立的状态表现出来的,这种对立状态的整体都听凭贯彻自身意图的制造者摆布与处理,并即如此处于他的命令之下了。意愿在自身中就有命令的方式;因为有意的贯彻就是一种方式,在此种方式中,制造活动中出现的情况与世界中对象性的东西会合成一个无条件的因而是完满的统一了。在此会合中,意志之命令性质就透露出来了。经此一透露,在者的在本来就是早就成为本质的意志,而此种早就成为本质的意志的久久隐蔽着的本质就在新时代的形而上学的发展过程中显露出来了。
与此相适应,人的意愿也只能以贯彻意图的方式显露出来;人的意愿事先就把一切(虽尚不能遍览一切)逼入它的领域之内。一切都自始且在今后要为此种意愿而无可遏止地变成贯彻意图的制造的材料。地球及其大气都变成原料。人变成被用于高级目的的人材料。把世界有意地制造出来的这样一种无条件的贯彻意图的活动,被无条件地安排到人的命令的状态中去,这是从技术的隐蔽的本质中出现的过程。这种情形只到现代才开始作为在者整体的真理的命运展现出来,虽然在者整体的真理的零星现象与尝试始终散见于文化与文明的广泛领域之内。
现代科学与极权国家都是技术的本质的必然结果,同时也是技术的随从。在为组织世界公众意见与人们的日常想法而准备的各种手段与形式中,也有同样的情形。不仅有生命的东西在训练与利用中从技术上被对象化了,而且原子物理学对各种有生命的东西的现象的进攻也在大力进行中。归根到底是要把生命的本质本身交付给技术制造处理。今天人们极其严肃认真地在原子物理学的各种成就与状况中去寻找证明人的自由与建立新的价值学说的各种可能性,这正是技术的想法占了统治地位的标志;而在技术的想法的统治展开来的时候,个别人的个人看法与意见的领域早被弃置不顾了,甚至人们在仿佛是较不重要的地带还试图凭借过去的价值观念来掌握技术,而在进行此种努力的时候就已经运用了技术手段,而所运用的技术手段已非仅存外貌而已,甚至在这样的时候,技术的本质的威力还是表现了出来。因为利用机器与机器生产都根本还并不就是技术本身,而只是把技术的本质在技术的原料对象中加以建造的过程中适合于技术的一种手段。甚至人变成主体而世界变成客体这回事都已是技术的本质要把自身建造出来的结果,而不是倒过来的情况。
为技术的统治之对象的事物愈来愈快,愈来愈无顾忌,愈来愈完满地推行全球,取昔日习见的世事所约定俗成的一切而代之。技术的统治不仅把一切在者都立为生产过程中可制造的东西,而且通过市场把生产的产品提供出来。人的人性与物的物性都在贯彻意图的制造的范围之内分化为一个市场的计算出来的市场价值,这个市场不仅作为世界市场遍布全球,而且作为存在的本质中的意志的意志进行买卖并即把一切在者都带入一种计算行为中,这种计算行为却在并不需要数字的地方统治得最紧。
由此,人本身及其事物都面临一种日益增长的危险,就是要变成单纯的材料以及变成对象化的功能。贯彻意图者的上层地位又更扩大了危险的范围,人有在无条件的制造这回事上失掉他自己的危险。落在人的本质上的威胁是从这种本质本身中增长起来的。然而人的本质是基于在对人的关系。所以人由于他以自身为意愿而在一种本质的意义之下被威胁着,也就是说,需要保护,但又由于同一个本质样式而同时是无保护的。
当人把世界作为对象来用技术加以建设的时候,人就把自己通入敞开者中的本来已经封闭的道路从意志上而且是完完全全地堵塞了。贯彻意图的人,无论他作为个别的人知道此点并愿意知道此点与否,总之都是技术的活动家。这种人不仅处于敞开者之外在敞开者面前,而且由于把一世界对象化之故他更加远离“纯关系”了。人和纯关系告别了。
大家谈论说是有特别的死亡威力的***并不是致命的东西,早已用死而且是用人的本质之死来威胁着人的,是在有意在一切中贯彻意图的意义之下的单纯意愿中的无条件的东西。在人的本质中威胁着人的,是认为人依靠和平的解放、改造、储藏与控制自然能就可以使人人都觉得做人是可以忍受的而且是完全幸福的这种出自意志的意见。在人的本质中威胁着人的,是这样一种意见:贯彻制造的工作可以没有危险的冒险进行,只要此外还有旁的兴趣,也许是一种信仰的兴趣仍然起作用的话。在人的本质中威胁着人的,是这种意见:技术的制造使世界有秩序,其实恰恰是这种秩序把任何“序”都拉平为制造之千篇一律,从而自始就把一个可能出现序与可能从在来有所承认的领域破坏了。
现在不仅人失却保护,而且整个在者之未受伤害者仍在黑暗中。美妙事物脱身而去。世界变为不美妙了。这样一来,不仅神圣的东西作为通向神性的足迹仍隐蔽着,而且甚至连通向神圣的东西的足迹,即美妙事物,也似乎灭绝了。除非芸芸众生中还有些人能够看到不妙事物作为不妙事物正进行威胁。他们极须看清是什么样的危险正落到人身上。这个危险就是此种威胁是在人对在本身的关系中威胁着人的本质,而不是在偶然的危难中威胁着人的本质。这种危险才确是危险。这种危险对一切在者都是危险的并隐藏在深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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