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这次与岑乙会面,情况全然不同。
还是在戏院二楼檐廊的茶座边,还是看吴可闻的演出,还是在岑乙落座后立即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但是,声调不再低沉,而是变得爽朗,尽管还是说得很轻。
为这爽朗,岑乙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岑乙记得,在泰州初次见面时,黑衣人的眉眼是正常的,但到扬州之后却变得玄奥莫测了。几次在剧场里见面,都不敢细看。但今天,好像可以看了。果然,那人的眼睛也闪烁着笑意,等待着岑乙的目光。
黑衣人以前总是在头顶遮着一个黑色的“半头套”,故意侧头躲在阴暗处,看不清楚。今天他把那个“半头套”翻下在脑后了,又大方地迎着茶座上的烛光。岑乙一看,还是泰州见到的那张脸,鼻子很挺,但额头有点黯,目光中透露出机灵和干练。
岑乙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熟人重见”的招呼。
黑衣人说:“赵府的财源已经查清,不用再查。”
岑乙说:“照理我不该细问,但我已经带着这个疑问深入赵府这么久,还逗引几位阁老猜测过各种原因,因此请原谅,能否约略告诉我,一解心头之惑?”
黑衣人说:“现在告诉你,已无大碍。赵家自老翰林去世后,几代都在福建与人合伙贩茶,没有做大,却足以维持家道。到赵弼臣,与苏州巨富结亲,赵家商事业如日中天。他岳父在十年前撒手尘寰,赵家失去了靠山,但商事却更加兴旺,不知招得了何等英才。但是,这已经不是我们追查的范围。既然赵府自有商业上的财源,那就与王直的家谱和遗存没有什么关系了。”
岑乙一听十分吃惊,问:“你们怎么会对赵家的财源调查得如此周详?”
黑衣人说:“由于久探无果,军机处便向地方官府查询。他们那里,人员众多,查起来比我们方便。你的事,也就此了结。你若想继续留在赵府,也可以,若想再与我们一起办事,那就是查找扬州的老地库。”
“老地库?”岑乙问。
“这事倒不保密。在南京遇见一位退休的原工部侍郎,说他过去在工部旧档里看到,扬州城由于富贵千年,挖有不少老地库、老地道。若有隔代宝藏,如果数字很大,一定与地下有关。我们已请他什么时候返回京城,再到工部文档室仔细查阅。如果找到了相关记载和图表,我们再按图索骥。”
岑乙连忙说:“不,不,我是书呆子,不善于参与这种事,这你也看出来了。我还是留在赵府管理图书吧,因此还得感谢你为我谋取了一份满意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