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岑乙如约起了个早,上舢舨。
离开住所时,他注意到,小丝在窗口看。小丝前天晚上吃了岑乙带来的饭团,也觉得香。她想想也对,岑乙老是神神秘秘地出走,是想多找一点本地的好饭食。要不然,在这里长住下来,吃不好,就不行。
她决定,等岑乙走远后,她今天还要到石洞口,等那队穿葛麻服的男人,等那个有一丝可能的大哥。
岑乙果然是走远了。
冷獭岛比前几天去的那两个小岛加起来还大,房子也多。放眼一看,一队队穿葛麻服、戴草帽的人在各处忙碌,似乎主要是中年人。
岑乙记得,在断勺岛,那些年老的流放犯也穿葛麻服,但很少戴草帽。戴了草帽的,也扣在后脑,让脑袋敞亮着。但在冷獭岛就不同了,所有的流放犯都戴着草帽,而且都戴得很低。岑乙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年龄所致。中年流放犯大多来了不久,还放不下脸,需要遮遮掩掩。只要再过几年,他们的草帽也会往后推,让皱纹越来越深的脸多见一些天日。
今天蓑衣老汉没跟上来,岑乙独个儿穿行在一队队低头忙碌的葛麻和草帽之间。似乎谁也没有看他,但他很快就觉察到,草帽边沿下都有一双快速躲闪的眼睛。这又与断勺岛不同了,那里的老人还会礼貌地打招呼。
岛的北头,有烟飘出,那里是一个砖窑,二十几个戴草帽的人在工作。一般的砖窑是用不着那么些人的,这里人多事少,超常集中。
忽然,岑乙听到窑壁外侧传来一个声音:“左膛再加一把柴!”
就在这时,窑壁外侧露出半个草帽,半张脸,仍然是那个声音:“再加一把柴,听见没有?”
岑乙霎时愣住了。那脸,那眼睛,那声音,都属于一个人,竟然是黑衣人何求!竟然是把扬州闹翻天的何求!
何求?岑乙简直无法相信,竟然是那个在自己的经历中至关重要的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