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接到布朗本家之前,芝加哥的贫民窟里,菲利每天感受到最多的就是饥饿,母亲于他而言不是一把保护伞,反而是他身边最大的一枚定时炸弹。
最初模糊的记忆里,对于他的称呼只有“蓝眼睛的小鬼”,“尾巷赌徒家的儿子”,他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跟野狗抢过发霉的面包,也为了一枚硬币跟比他大不少的男孩们打过架,在街角的面包店等着不要的面包角料的间隙中,他也曾被新来的学徒狠狠地教训过。
为了填饱肚子,所谓的尊严什么的,在这片土地上都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往往回到那个破旧不堪,落满尘土的,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的时候,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偶尔会看到母亲躺在脏兮兮的沙发上,冷冷的看他一眼,伸手指指一旁缺了一角的木桌,上面少的可怜的一点食物是他一天的伙食。
不过更多的时候,狭小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最多的访客就是一群持着刀枪棍棒的壮汉,往往这种情况下,家附近烂尾楼的某个漏风的小房间里,他通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从他人的只字片语中,他第一次听说了有关过去的一些事迹,年轻时她也曾是个漂亮优雅的女人,只是后来遇人不淑,滥赌和磕药把她掏空成现在这个行将就木的鬼样子。
菲利对此一知半解,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在某一天,消失已久的母亲突然出现,还给他带回了一小包薯条,蘸着酸甜的番茄酱,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吃了好久,连装番茄酱的袋子都舔的干干净净,母亲突然领起了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扔出了家门。
一起扔出来的还有张纸条,上面是一串他看不懂的英文,菲利站在原地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犹犹豫豫的敲了敲门,只换得里面一声毫不客气的“滚,累赘”,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紧紧攥住纸条,他慢慢走出一直生活的小巷子。
他这是……被扔掉了?
母亲不要他了?
为什么?他做错什么了吗?
浑浑噩噩走了半天,直到肚子发出响亮的一声,菲利看了看离得最近的一个垃圾桶,准备去翻点吃的。
“喂!小孩,你干什么呢!”
一只温暖粗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菲利抬眼一瞧,是个跟他一样有着蓝眼珠的青年。
“看你的样子……”青年一时语塞,“我给你买点面包吧?”
新鲜出炉的面包带着香甜的热气,菲利吃的狼吞虎咽,还噎了好几次,接过青年手里的矿泉水,他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他将纸条摊平伸到青年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青年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他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几句话,我叫亚瑟威斯利,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
“嗯?”亚瑟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上去有些了然,“不介意的话……你喜欢菲利克斯这个名字吗?”
被带去洗了个澡,在车上,看着曾经只是听说过的巨大房子,菲利有些坐立难安。
这种只存在于人们口中的富人区,他是这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
眼前头发微微花白的男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他看到亚瑟跟那人说了些什么后,他就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一阵刺痛后,他看着自己的血液被抽出带走。昏暗的房间里,连时间都变得煎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打开房门,用着审判一样的语气,告知他是自己的父亲。
他摇身一变,成了布朗家的一员。
后来听唯一相熟的亚瑟说,老布朗风流成性,除了自己的几个孩子以外,布朗家的大宅里还有好几个领回来的私生子,时不时出现一个孩子这种事,已经被布朗家成员习以为常了。
菲利心领神会,由于极具迷惑性的外表,老布朗经常会多看他两眼,再加上快速学会的讨好人的本事和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不符合年龄的八面玲珑,让老布朗对他表现的格外特殊,以至于他成了一众孩子中,最显眼的那个存在。
他心里无比清楚,他已经是那些兄弟姐妹的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他还知道,他的两个便宜哥哥和一个姐姐曾经商量过要怎么除掉他。
至于老布朗……
菲利内心掀不起一丝波澜,他只要乖乖当好那只笼中会唱好听歌的金丝雀就好,人怎么会去在意一只动物的感受呢?
老布朗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转移家庭内部矛盾的靶子,他正好出现,符合他的一切要求。
一个好看又无用的花瓶,连浪花都翻不起来。
只是偶尔他也会想,过去和现在,到底哪个生活会更好一点。
他想不出答案,两个都糟糕至极。
当面具戴久了以后,突然有一天,布朗家的大宅被另一伙帮派给炸了,在火焰和硝烟之间,他看见了那些人的尸体,看见烧焦的肉体和鲜血淋漓的伤口,可他只是愣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亚瑟让他去地下室取个文件,不过五分钟的功夫,什么都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