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的工作听上去似乎狂拽酷炫,风光无限,可当圆柏真正加入这个情报机构以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激动和兴奋。
为了能够更加了解隐藏在过去中的真相,他抓住了一切能够继续向上攀爬的机会,成为了他人口中,最雷厉风行的年轻主管。
在繁重的工作中不断麻痹自己,自从回到美国以后,除去必要的节日问候,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跟赤井家的人有更多的联络了。
就算是赤井秀一,他们隶属于不同的部门,交际甚少,偶尔能够闲暇下来的时候,他们也只会在自动贩卖机前各自拿着一罐咖啡,简单的聊聊最近的状况。
仅此而已。
有的时候,圆柏甚至也会觉得,那些自己内心曾经丰富无比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自我麻痹中,被渐渐消磨干净。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圆柏翻看了一下手头的资料,由于年代过于久远,能找出来的东西有限,他想起那道在视野中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有点疲倦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镜夜死后的第二年,有关于他的资料都被一股未知的势力尽数销毁,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他连个念头都没有。
这无疑让他的调查,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将桌子上空掉的咖啡罐扔进垃圾桶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恍惚,被□□一直刺激着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圆柏跌坐进椅子里,皱着眉开始回想上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
……算了,想不起来。
犹豫的打开电脑里的未读邮件,最上面那封是世良真纯三天前发过来的,那孩子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他休假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回日本待上一段时间。
听说她在日本有交到新的朋友,前段时间还和朋友们一起去了游乐场玩,在几个月前的邮件里,她还提到了一个恐高却面不改色的青年,感觉跟他有点像。
“……鹤田先生?”
这小姑娘该不会要恋爱了吧?
看了看自己的调休表,等他忙完手头这个案子以后,他能空出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回日本休息一段日子倒也是不错……
然后顺便好好看看那位“鹤田先生”。
再次踏足日本这片土地的时候已经是初夏,机场的阳光刺的他有点睁不开眼睛,圆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十几个小时的旅程着实让人睡得不太舒服。
“柏哥!这里这里!”
世良真纯远远的就发现了他,拨开人群,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圆柏揉了揉她卷起的短发:“好久不见,我们真纯都长这么高了啊。”
“那是!柏哥,我想死你了!”短暂的寒暄过后,世良真纯不满的拍了拍他的胸口,“为什么我给你发的邮件你从来都不回啊?”
“这个……”圆柏有些心虚的左右看看,“工作太忙了嘛……不过我都有好好看过的!”
如果说总是忘了回恐怕会被暴打一顿的吧。
赤井秀一教她什么不好,非要把截拳道的录像带寄给她,秀哥是做了好人,他可是做了沙包。
“欸——”当事人看上去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皱眉盯了他好一会儿后,她才拉起他的手腕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鹤田先生吗?这次在游轮上他可是救下了我的好朋友,今天本来是人家出院的日子,我可是特地溜出来先接你的。”
圆柏弱弱的开口:“我可以打车的……”
“嗯?”
“没什么!我来开车!”
后来圆柏回顾自己的一生,在那一天回来日本,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好像命运在冥冥中指引着他,原本生死相隔的两人,在时间线上的某一个节点上,他们再度重逢。
那人抬眼的瞬间,圆柏那颗死寂已久的心脏突然就鲜活了起来,他努力的保持着自己最友好的表象,压抑着心中那股不知名的狂喜:“我能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如果他的弟弟还活着的话,也应该是这个年纪了。
或许应该比眼前的青年要更加有活力,不过如果是镜夜的话,什么样子都好,他都会非常喜欢的。
“鹤田镜夜。”
连名字都一样。
他视线下移,那颗依旧光泽却又斑驳带着刻痕的子弹项链就这么突兀的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过镜夜长大后的样子,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岁月的流逝,记忆中的脸庞开始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他惊恐万分。
可真正看到有可能的那个希望的时候,圆柏觉得,无论他幻想中的镜夜是什么样子的,眼前的青年都会是最终的结果。
“镜夜?”
他叫着这个被尘封多年的名字。
“镜夜?”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裸露在外的掌心里满是伤疤,那双他曾经觉得盛满了星光的眼睛里,如今却成了商店里标价售卖的琉璃球,漂亮,但没有生气。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心脏却猛的疼痛起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把他弟弟给摧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别碰我!”
镜夜认出了他,却又不愿意认他。
圆柏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既想上前好好看他一眼,又怕自己突然的动作会吓到他。
“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突然出现的蓝眼睛少年挡在他们之间,看上去对他颇有敌意,把镜夜死死地挡在自己身后。
他们是……兄弟?
至少……镜夜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这样就够了。
连自我介绍都来不及说出口,在索要到联系方式之前,镜夜带着那个少年飞速的离开了医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圆柏看向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对方冲他悄悄比了个动作,意思是晚上会跟他联系,胳膊被轻轻晃了晃,他低下头,对上了世良真纯担忧的目光:“柏哥……你还好吗?”
“还好……”
他一点都不好。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知道到底过去都发生了些什么。
看赤井秀一的样子,他应该是了解最多的知情人士。
仿佛知道他的来意,在租住的公寓里,赤井秀一给了他一个厚厚的档案袋,离开之前,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希望把这些东西看过以后……你还能坚持自己的想法。”
看着自己手里还带着血迹的子弹项链,圆柏自嘲一般轻笑了一声,事到如今,那位兄长还是太过低估了镜夜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深吸了一口气,圆柏拆开了档案袋,从第一页开始,一个字都不肯放过的仔细读了下去。
从天黑到天亮,再从天亮到天黑,圆柏没有数过自己已经有多少个小时没有好好的合过一次眼,常年高强度的工作让熬夜变成了他的家常便饭,更何况,手中的资料比咖啡更能让他提神。
胸口的旧伤似乎正在发作,疼得他只剩下了麻木,言语无法具体形容他的感觉,他只觉得,当事实真正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比得知镜夜死亡那天还要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