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镜夜,到底谁才是更受折磨的哪一方?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闭门不出,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醒着的日子里,他只捧着那叠资料出神,看着窗外逐渐西沉的斜阳,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如果身份倒置,站在镜夜的角度,他会比他做的更好吗?
一只鸟轻啄着窗户,在有节奏的“咚咚”声中,他突然就找到了答案。
当然不会。
他甚至都生不出继续下去的勇气。
想明白了这些,他订了最早一班回美国的机票,在一直保存良好的箱子里,他翻出了母亲留给镜夜的日记。
当年的一把火烧掉了房子的主体,可放着母亲日记的箱子却在地下室内不曾被损坏半分,在他出院后不久,赤井务武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给找了出来,作为母亲的遗物,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是母亲留给镜夜的,他不曾打开过。
如今,它们也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真好。
想了想,他在里面加了张字条,那是他最真实的真心话。
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很多误会,不过没关系,有他在,他们之间的那一百步的距离,不需要镜夜主动迈开那艰难的第一步,他会走完全部,然后紧紧的抱住他。
“有哥哥在。”
他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来不及欢呼雀跃重逢,他们就已经要面对离别。这一次,没有什么假死,没有什么心存侥幸,他们将直面生死。
小时候,是圆柏经常安慰爱哭的弟弟,可长大后,却是镜夜来告诉他,哭完,要记得擦干眼泪。
隔着浮着白雾的氧气面罩,他听到镜夜叫他“哥哥”,耐心的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他听到的却是:
“忘了我吧。”
巨大的悲伤直击心头,他看着镜夜慢慢合上眼睛,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一直都这么无能为力,镜夜住院的这段时间,他发觉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跟着伊莎阿姨一起,去时常探望母亲的孩子。
他做不到更多了。
像母亲去世那天一样,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圆柏发现镜夜的心电图不知什么归于一条直线,而警报器没有任何反应。
氧气面罩被搁置在一旁,镜夜脸上最后带着的,是释然和平静的微笑。
“做了个好梦吗?”
圆柏慢慢走上前去,在病床前缓慢的蹲下,握起镜夜已经冰凉的手,他将手背贴到了自己的额头。
“是吗?有见到妈妈吗?记得替我向她问好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真是狡猾啊……不是说好了再陪我看一场樱花吗?烟火大会你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吗……”
圆柏把脸埋在被子里,肩膀小幅度的耸动着。
对不起哦阿夜,看在这是哥哥第一次当着你的面哭的份上,原谅哥哥吧?
如果你不说话的话……哥哥就等你答应了哦?
收拾镜夜遗物的时候,在病床旁的柜子里,那本母亲留下的日记里,圆柏找到了一张字条,连墨水都未干透,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月色很美,我想再看看。”
圆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镜夜的公寓,坐在他的房间里,看着面前的衣柜,圆柏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被提起的保险箱。
“密码,你很清楚。”
“37714……”
手抖的厉害,他不得不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随着“咔哒”一声轻响,保险柜的门缓缓打开,除了几本日记以外,还有成串的钥匙和几大摞文件,草草翻过以后,他发现那些都是镜夜以假身份买下的房产和车子,还有几只股票和一笔数目不小的流动资产,最下面的文件里是他的遗嘱,似乎是他生病前不久才改过的,将全部的遗产,对半分给了他和菲利,粗略的估计,他俩这辈子都花不完。
而这份遗嘱写下的时间,是八年前。
保险箱的最角落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摸到它的瞬间,圆柏愣了一下,慢慢的拿出来一看,他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是一只已经很破旧的泰迪熊。
遵从镜夜最后的要求,圆柏没有给他举办葬礼,只是自此以后,米花公墓里多出来一块无字碑,那里面住着的是狐狸面具,一只打火机,镜夜最珍惜的合照,和不知道被锁在保险箱里多久的泰迪熊。
没有人知道底下躺着的是谁,可圆柏离开前最后去看了一眼,碑前摆满了几大捧鲜花,是明艳的向日葵和白雏菊,以及一束格外突兀的黑色曼陀罗。
碑立好那天晚上他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强拉着菲利絮絮叨叨些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废话,酒过三巡,那孩子突然跟他说自己以后不要当警察了。
“那你……想干什么?”
“医生。”菲利抬眼,格外认真的看着他,“我想考医学院,我想当一名医生。”
“不错不错,医生也挺好的,反正决定权在你。”圆柏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霍霍着长势正好的绿植,“小子,既然作了决定,我也不多说什么,复读的一年好好学,我就陪不了你了。”
“我当然没问题,只是……”菲利夺过绿植,免得再遭他的毒手,“圆柏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啊……”圆柏长叹一口气,脸色微红,眼神却明亮清醒,“我把FBI的工作给辞啦!以后就四海为家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常联系你的。”
镜夜的愿望是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既然如此,这个未完成的愿望就由他来替他实现好了。
“你知道吗?其实啊……我和阿夜都没有好好道个别,那小子比我还雷厉风行啊哈哈哈。”圆柏掩饰一般的大笑了几声,随机他又捂住眼睛,“他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忘了他,真是的……”
“怎么可能嘛,真是开玩笑,怎么可能会忘掉嘛……如果连我都要忘掉的话……”
那他才是一无所有。
这些年来的所有坚持,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这辈子,都要好好记得他才行。”
“就气他,让他赶紧托个梦给我,最好是……我记得越牢,他就越来,天天来见我哈哈哈……”
收拾好行囊,将母亲的所有日记锁进保险箱交给赤井秀一,跟他简单告了个别后,圆柏踏上了离开的游轮。
在临走之前,赤井秀一问他:“还回来吗?”
“说不定呢?真纯那边就拜托你了,这对我来说可是个麻烦活。”
看着越来越远的陆地,圆柏终于冲着那边再也看不见的人挥了挥手,跟他的过去彻底说了再见。
当游轮开到大海中心的时候,圆柏站在甲板上,在他人错愕的目光中,将镜夜的骨灰全部洒向大海。
这是他的愿望,他想在这里长眠。
头顶的太阳正好,圆柏握着脖子上的银弹项链,背包里装着他们的圣诞合照和狐狸面具,他们不虽在一起,可他们永远都在一起。
海风带来了海水淡淡的气息,一只海鸥停在甲板的栏杆上正看着他,圆柏拿出一块面包掰碎,然后往远处一扔,顷刻间耳边回响起翅膀扇动的声音。
有的人留在了过去,有的人止步于现在,而总有人,将大步迈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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